现在的希洛，成了整个外缘区的焦点，不仅是因为他高高悬浮在空中，更因为有大量的岩石正环绕在他的周围，就像密集的小行星带。街道上的人们惊奇地望向天空，又慌张地四处逃窜；因为那些岩石刚开始在环绕，现在已经在加速向地面坠落。

好奇，变成了惊慌，恐慌演变成混乱。因为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如今就近在眼前，并且这个梦是噩梦。高速飞行的岩石剧烈地摩擦着空气，它们拖着火焰与浓烟的尾迹冲向地面，如同一场降临在强对流这里的火雨。

岩石划破空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紧随其后的就是剧烈的撞击声与爆裂声，以及人们的哭喊声。烧灼的热浪扑面而来，冲天的火光在建筑物间燃起，漆黑的烟尘伴随着火焰升腾，一些建筑物已经毁在了撞击中，一些建筑物还是勉强耸立着。

几分钟之前还是非常繁华的街区，如今已经成为破碎的焦土，变化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真的很难相信前者与后者有关联。街区被毁坏，废墟在燃烧，不管是死去的人们还是幸存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恐慌，他们经历了这一切，他们能够证明前者与后者中间真的只间隔了一场岩石的大规模冲击。

曾经繁华的外缘区现在笼罩在恐慌之中，突如其来的灾难将一切都彻底打乱。

燃烧着的岩石还在向地面冲击，这场灾难仿佛没有任何尽头。街道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周围的建筑物全部面目全非，只有那脚下的道路还勉强保持着能够看得出来的模样。海德和他的卫兵们就在这样的道路上快速穿行着，有多少死者或伤者、街道会变成什么样、强对流会有多少损失，他来不及在乎，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眼下连自己都不一定能够保住，又哪来的心情去关心别的事情呢？并且对于海德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去清理那些叛徒，除此之外外缘区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要能够稳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那么别的事情自然就能够解决。

气象广场旁边雷暴巷的大楼，也和其它的大楼一样毁坏在冲击中。赫拉诺望着地面的情况，他有些庆幸转移的迅速，这样才不至于会有损失过大。在地下防御工事内也能听到延绵不绝的岩石撞击声，还夹杂着燃烧与爆炸的声音，仿佛是即将到来的战斗的预演。

只是地面上冲击明显要比这两批人的战斗规模大，造成的破坏也要更强，而赫拉诺和欧连也不在乎这些，因为灾难也许让战斗暂停，但灾难结束后战斗绝对会继续。这是决定双方命运的生死战，相比之下这场灾难反而成了小事。

希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地面，他是灾难的主导者，他只是继续发动着能力，岩石不断地从门中被取出，并且迅速向地面轰击。爆炸与撞击的声音接连不断，火焰与浓烟描绘出这些岩石的轨迹，一边指向天空，一边指向大地，并为地面上带来更大的火焰与浓烟。

重伤的身体已经修复完毕，阿莫半蹲在空地上，光辉的羽翼在她背后展开，纤薄且锋利。她脸上的迷茫与困惑已经消失，只剩下了嘴角的那一丝冷笑。

“我真是太天真了，为什么要和他废话？就算希洛是爱丽丝的挚友，他和我也不是一路人啊。”从一开始的心态上阿莫就已经输了，毕竟对方已经下定了决心，而她还抱有幻想。只有在取得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才有资格和这样的对手进行沟通，否则对方绝对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阿莫迎着空中的岩石再度飞向天空，耀眼的白色强光在空中闪耀，在燃烧的岩石中清理出了一条光辉的通途。云层已经在她下方，气流更加的平稳的平流区要更加适合巡航，也更加适合避开那些坠向地面的岩石。她向下俯冲，身体撞穿云层，锋利的羽翼竖在前方，就那发起冲锋的骑士。

高速下降的身体摩擦着空气笼罩在火焰中，竖在身前的羽翼闪耀着光辉，火与光笼罩在阿莫的身体上。划破血红色的天空，穿过空中悬浮的岩石，直接将希洛刺穿，两人一起从空中落下，阿莫的脸上带着冷漠，希洛则有些惊讶。希洛正在向地面攻击，从下方接近意味着要陷入岩石的包围，而他的上方就是薄弱处。

高度在快速下降，阿莫将羽翼向外伸展，准备将希洛的身体撕裂。剧烈的疼痛让希洛迅速醒悟过来，这是他身体上第一次感受到的痛苦，也让他感到有些愤怒。也许暂时能被阿莫偷袭得手，但能力的规模方面他要远胜于阿莫，希洛用拳头将阿莫的羽翼击碎，紧接着操纵空中悬浮的岩石，将阿莫重重包围。

之前只是想着让她不要插手，没想到她现在做到了这一步，那么希洛也绝对不会留情。岩石正在修复他的身体，他继续操纵着空中的岩石向围困在其中的阿莫进攻。阿莫用羽翼进行着反击，可是这毫无意义，岩石就像是霰弹枪一样轰击着她的身体，就算能攻击枪弹也无用，因为开枪的人才是一切的源头。

必须要采用新的战术，否则这只能是慢性死亡，修补身体的光辉再度承受攻击时，会产生碎片，这些锋利的光辉碎片悬浮在阿莫的周围，如果那天晚上和朱利亚的战斗中可以做到，那么今天也绝对可以。遥控着这些光辉碎片，命令它们开始攻击，如阿莫所愿，这些碎片更加迅速与灵活，不仅破坏了进攻她的那些岩石，甚至还飞向更远的地方，命中了在那里操纵岩石的希洛。

剧痛从手臂上传来，有些惊讶的希洛注视着正在被岩石修复的伤口，他没有想到阿莫居然会这样反击自己。

“我就知道，这种方法绝对管用。”光辉从门中被取出，又被击碎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无数光辉碎片环绕在阿莫的周围，就像环绕在希洛身边的岩石一样。

她轻轻挥动双手。以身体为中心，这些光辉的碎片迅速向外扩散，轻盈且锋利，切碎着路途中的一切，将包围她的岩石全部变成碎屑。而希洛早已离开射程，他正在向黎明市的方向前进。只剩下空中的那些岩石，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四面八方阻挡了阿莫追击的去路。

如此密集与规模庞大的岩石，这一次的冲击将会更加强烈，它们正在迅速地下降高度，阿莫粗略地估计一下，这样的规模绝对会彻底重塑整个地表。就算不想拯救强对流，她也不能坐视雷多米尔陷入绝境，光辉的碎片在空中飞舞与闪烁，将下落的岩石切成碎片。尽管它们同样会落向地面，但最起码冲击会少很多。

一个人的力量清理整个天空中的岩石实在是有限，这却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双方在能力的使用规模方面差距实在是太远。

人的力量在浩劫面前无比薄弱，暂时转移到了安全的空地，也只是暂时，因为新一轮的冲击即将到来，空中那无比密集的岩石预示着已经无处可逃。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纯表情无比地坦然，驾驶座上的雷多米尔也保持着平静，恐惧与慌张是因为还对生存抱有希望，一旦不再有希望后，那么这些情绪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岩石带着火焰的尾迹，从天空向地面靠近，整个天空仿佛在燃烧，火光甚至盖过了太阳的光芒，将废墟一样的地面照映出地狱一样的色彩。天空中白色的光辉依然在闪烁，那是正在清理岩石的阿莫，如同那国都陷落时最后奋战的士兵，拼尽全力而又如此无力。

似乎是来自布洛克森林的方向，一道无比漆黑的影子从轿车的旁边擦过，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无比熟悉的男性声音，他在说：“雷多米尔，那家伙正在向黎明市的方向前进，你们赶快去相反的方向躲避，我来帮忙清理岩石！”

雷多米尔跟随着声音的指示启动了轿车，他突然意识到，那就是半影的声音，半影从布洛克森林前往到了这里。转瞬之间双方就已经擦肩而过，从轿车的后视镜里，雷多米尔看到了在天空飞翔的半影，他的身后展开着漆黑的羽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半影的能力。他说：“谢谢你，半影先生，没想到你今天也来到了这里。”

突然有人出现在了阿莫的背后，不同于希洛的岩石，那是一种完全迥异的力量，绝对是另一个同类。而她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倒是能感觉到对方在帮助自己。她到了一双漆黑的羽翼，以及持有这双羽翼的半影。

“半影?!”

“我的目标是要重返黎明市啊，让他把一切都毁掉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真是辛苦你了，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让我们一起阻止这一切吧。”半影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羽翼的颜色和阿莫刚好相反，这是纯粹的黑色，柔和且柔软，就像那能够沉浸一切的黑暗，或者说他的风格就是如此。

穿着黑色大衣的半影操纵着黑色的羽翼，将它们大规模地延伸，如同一面巨大的黑暗帷幕。岩石被淹没于其中，被缓缓地侵蚀，最终变成破碎的粉末。温和的黑暗，却又像锋利的光辉一样充满了破坏性。

“外缘区也是黎明市的一部分，现在出现了危机，我作为城市的管理者绝对不能放任不管。”充满威严的声音在阿莫和半影耳边响起，猛烈的狂风突然吹拂在周围，风压将向地面坠落的岩石吹回空中，气流把岩石撕成碎片。塞科洛，那个穿着金色长袍的高大男人也来到了这里。

由风组成的羽翼，绽放在塞科洛的背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是借由塞科洛的能力，那些高速卷起的风还是准确地描绘出了羽翼的轮廓。无比自信的笑容挂在塞科洛的脸上，应对这种情况对于他而言绰绰有余，仿佛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一样。卷起的风在他的手中诞生，又被在他的手中发射。

“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又怎么能缺席呢？那个家伙，可是完全有能力毁掉整个黎明市的。保护城市的安全，这也是我的职责啊。”有些轻浮的笑声响起，气温在陡然间下降，空中漂浮的水蒸气也全部变成了冰晶，在另一个方向，悬浮在空中的岩石被冻结在冰块里，又随着冰块的破碎而彻底粉碎。

格利斯，那个留着白色长发的男人也来到了这里，军装与军帽一直是他的标志，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仿佛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一样。能够见到格利斯的人，不是他信任的人，就是死人，很显然这些人格利斯都不怎么信任他们。冰雪组成的蓝色羽翼在格利斯的背后展开，他不断从门中取出冰雪，重复着冻结与破碎的过程。

阿莫真的很想去问些什么，只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也无暇顾及这些。闪耀的光辉，柔和的黑暗，卷起的狂风，寒冷的冰雪。完全不同的能力在同一片天空释放，共同将这些停留在空中的岩石粉碎，在血红色的天空中描绘出绚丽的光彩。

纷乱的天空最终彻底宁静下来，不再有那些悬浮的岩石，只剩下悬停着的这四个同类，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又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展开各自的羽翼，向着黎明市的方向前行，为天空中留下了四道与众不同的轨迹。

“雷多米尔这家伙太过分了，自己去强对流那边玩，把我留在这里替他上班。”菲利亚疲惫的躺在转椅上，无视着电脑屏幕中打开的表格与文件，无视着办公桌上堆着的一大摞文件，她甚至还直接 拔掉了电话线，无视那些打进来的电话。

坐在这里重复性的劳动让身体有些困倦，脑力劳动有时候比体力劳动还要累，因为这是身体全方位的消耗。一直被忽视的膀胱现在也重新引起了菲利亚的注意，休息下来后终于能够注意到她已经忍耐了很长时间的尿液了。她大致也知道为什么经常在办公室里工作的人会经常忍耐尿液了，因为在工作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是顾不上考虑其它事情。

坐在办公室里处理这些事务实在是很单调，也许这适合雷多米尔；但她更喜欢战场，纷杂而又紧张万分，这比一成不变的日常要有趣很多。看着周围没人，菲利亚偷偷拿出了藏在外套里的手柄，连接着电脑开始玩电子游戏，无法去体验真正的战争，那么到虚拟世界里去满足自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电脑屏幕上的虚拟战场，也能给人带来真实的感受，那是发生在一次巨大的劫难后的战场景象。她不禁想象如果现在就在这样的战场，那么会发生些什么。这而也只是有些疯狂的幻想而已，晨昏线这边这样平稳的驻地，现在又怎么可能成为战场呢？

不过所谓的现实，永远要比最疯狂的想象还要疯狂。剧烈的震动和嘈杂的声响突然间传来，室内的灯光在忽明忽暗地闪烁，楼道内警报声此起彼伏，红色的警报灯更是证实着情况非同寻常。无数的预警窗口与实时情报正在电脑屏幕上不断弹出显示，杂乱的信息指向一个共同的事实——有不明物体来到了驻地上空，并且发动了袭击。

一直在期待着战场的感觉，没想到真的如愿以偿，更没想到还是以受害者的视角来经历。电力系统遭到破坏，总部大楼内一片漆黑；从空中坠落的岩石将大楼砸破，又让光明重新回到了这里。通过总部大楼墙壁上巨大的破洞，匍匐在办公桌下躲避冲击的菲利亚看到了窗外的景象，那是无比可怕的景象，只要看过一次，那么终生都不可能遗忘。

无数岩石拖着火焰的尾迹，冲击在燃烧的城市里，废墟中的人们在各自惊慌地奔走，建立起来的秩序不复存在，地狱的景象就这样成为了现实。而天空中，岩石彼此连结，共同组成一座巨大的城堡。有一个人影挥舞着巨大的双翼，站立在城堡的上空，如同降临于此的君主，只是他带来的并不是繁荣与丰收，而是毁灭与死亡。

希洛很平静地看着燃烧的城市，这与他有关，他又感觉到这与自己毫无关系。他想要做的就只是单纯的毁灭，如今也只是将想法变成现实而已。身为同类后已不再是人类，更没有必要去在意人类，不仅仅是要摧毁这些家伙经营的城市，更要逼迫他们出来露面。复仇不仅仅是要摧毁敌人的东西，更要消灭敌人才行。

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一直拒绝出手，他猜测不出爱丽丝的心思，或者说没有人能猜测出爱丽丝的心思。“如果去那边的话很可能会死”，爱丽丝这样警告过他，只是希洛并不在乎。那时的他就应该已经死了，是爱丽丝救了他，让他用那个手机作为身体活了下来，直到前一段时间他在交换后得到新的身体成为同类。

“明明都是背负着那么多的仇恨，为什么爱丽丝要这样若无其事地生活？”希洛自己问着自己，他也没有办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也许他和爱丽丝注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爱丽丝拥有那样强大的能力，所仇恨的人就在对面的世界，却根本不去找他们报仇，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

之前不来这里，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能力；现在自己有了能力，那么就一定要去做。也许爱丽丝是对的，他会死在这里，但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为什么会害怕死亡呢？

四道不同颜色的弧线在天空中划过，并且越来越清晰，每一道弧线代表着一种不同的能力，也代表着一个同类。他们从不同的方向靠近，形成了包围的态势，这意味着希洛需要面对四个同类。这并不是有利的局势，而他那没有表情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些久违的笑容，说：“今天的收获真的很大，居然那些家伙都来到了这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希洛，你这是在做什么？”半影冲着城堡顶端的人影喊着话，岩石组成的巨大城堡就在眼前，它的外表粗糙而又嶙峋，像是随意的拼凑，却又展现着一种力量的宣示。就算那是刚出现不久的同类，就算还无法将能力与操纵它的人对应，在看到外缘区经历了这样的冲击后，半影还是很清楚这绝对是希洛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也许阿莫并不清楚希洛为什么要怎么做，但是半影很清楚，塞科洛和格利斯更加清楚。别人都不会这么做，只有希洛他有足够的理由，而现在他更是拥有了足够的能力。

希洛无比轻蔑地回应着：“少说废话，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吗？”

半影感到有些动摇，背后的羽翼也变得更加漆黑，他仿佛在掩饰一些什么：“不要这样，想要报仇的话就来找我，那些人类是无辜的。”

希洛操纵岩石的城堡，向半影的方向逼近，他针锋相对地说：“无辜？应该是愚蠢吧，人类真是愚蠢，不是吗？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这里，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根本就不去考虑为什么会这样，根本就不去考虑这个世界有多么的虚假。”

“你这是疯了吗？你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做这些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格利斯感到很不耐烦，他并不想过多废话，直接挥舞着冰雪的羽翼，向希洛的方向冲锋。

“闭嘴，格利斯！”塞科洛察觉到了格利斯的动静，立刻起身将他拦截，对城堡上的希洛说，“希洛，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我们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地沟通一下的。”

希洛无比粗暴地回绝，并质问着：“还在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就是你们这些家伙，杀死了所有人，然后又在人们的尸体上建立了这个世界！”

阿莫很茫然地听着这一切，闪耀而又绚烂的光辉组成了她的羽翼，在这些她完全听不明白的对话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并且还是至关重要的秘密，需要无比严格的保密，以至于只能在她面前的这几个同类间彼此知晓。

半影低下了头，最深邃的黑暗组成了他的羽翼，他带着一些愧疚说：“很抱歉，关于这件事......”

塞科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永不停息的狂风组成了他的羽翼，他很义正辞严地说：“我们必须要这么做，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目标。”

格利斯停留在原地，能够冻结一切的冰雪组成他的羽翼，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却无法阻挡他的不屑与挑衅：“你都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你还是人类时候的那些事情？并且，如果没有我们的话，爱丽丝和你也不可能成为同类，同类比人类要高级很多，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现在反而要因为这个来报仇，真是不可理喻啊。”

三个同类，三种不同的态度，却在传递着一个共同的观点。彼此的立场完全不同，互相理解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岩石在希洛的手中不断产生，他冷漠地下达最后通牒：“我们之间，应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开始动手吧。”

漆黑的身影在血红色的天空中一闪而过，希洛立刻摆出攻击的姿态，黑暗的羽翼突然从背后袭来，缠绕住他的身体，将他沉浸于其中。看起来温和而又柔软，却又有着无比强烈的破坏性，希洛的身躯正在被不断地侵蚀与破坏，岩石则在无比慌忙地填补伤口。能够掌控黑暗，这就是半影的能力，与他预料的一样，率先展开攻势的就是这个看起来最为诚恳的半影。

希洛的周围是悬浮在空中的岩石，都能够在他能力下操纵移动，这样靠近地展开攻势，就意味着半影已经进入希洛的主场。半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空洞而又深邃，就像他那黑暗的羽翼；希洛更是没有任何表情，他轻轻挥动双手，周围的岩石就立刻对半影展开围攻。

岩石击打在身体上的声音无比清晰，缠绕住他身上的黑暗也渐渐消散，希洛迅速转身，用带着岩石的右手刺穿半影的身体。可是并没有刺穿任何东西，希洛就好像是在对着空气攻击一样，他注意到半影的身体早已融入黑暗的羽翼之中，又在他准备下一轮的攻势前彻底消失。突然出现的黑暗又突然消散，就像变幻的灯光下那转瞬即逝的阴影。

凌厉的风压迎面而来，空中的岩石在风中迅速破碎，在那卷起的狂风中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隐约可见。那就是塞科洛，掌控这座黎明市的人，希洛心中的愤怒突然间点燃，他直接展开羽翼，迎着风向前推进。空中的岩石簇拥着他，替他阻挡狂风的侵袭，坚硬而又冷峻的岩石羽翼，刺进这片狂风的核心，刺进了塞科洛的身体。

周围的风平静了下来，只剩下在希洛的羽翼中挣扎的塞科洛，他准备用羽翼将这个敌人彻底的撕裂，只是背后那突然出现的伤口干扰了他。伤口中传来彻骨的寒意，那是一把冰做成的匕首，这个袭击者只有一种可能，绝对是操纵冰雪的格利斯。希洛转身使劲地抓住格利斯的手臂，岩石在他的能力下凝聚成骑枪的造型，准备将对方贯穿。

格利斯有些慌张地挣扎，又在发现无法挣脱后下定了决心，冰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凝结成锋利的刀刃，将那只被希洛控制住的手臂迅速切断，从而能够撤离这里。攻击格利斯的计划已经落空，希洛背后的羽翼也感觉到变轻，他这才发现塞科洛早已逃离。

“这些家伙甚至比之前还要可恶。”希洛使劲地咬了咬牙，将握着的格利斯的那只手臂捏碎，他很不耐烦地操纵着岩石，继续让它们向地面冲击。除了向那些家伙复仇，毁灭这里也是他要做的正事。

天空的一角，格利斯捂着被切断的手臂的创口，冰雪已经在快速地恢复手臂的原状，不过这还是有些疼痛。格利斯笑着对旁边的塞科洛说：“你的模样有些狼狈啊，至高无上的塞科洛。”

塞科洛并没有理会格利斯，只是注视着自己的衣服，那件华丽的金色长袍被撕开了好几个破洞，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他缓缓地说：“看起来回去后需要换一件衣服了，话说格利斯啊，面对这种敌人居然还需要断臂逃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就免去继续缠斗的麻烦，这非常划算呢。你现在看看天上，希洛又开始攻击地面了，我们又得做些什么了。”格利斯的语调无比的轻松，仿佛这很微不足道。

塞科洛也很轻松地说：“格利斯，我们先不用管这些，你觉得希洛的能力怎么样呢？”

“看起来规模很大，其实也不过如此，就是有些麻烦，得快点解决才行，不然一直清理那些岩石太累了。”

塞科洛笑了一下，说：“和我想的完全一样，你一点都没有变啊。该认真起来了，那么和我再一次合作一下吧。”

“这一次是因为情况特殊，我再告诉你一遍，仅限这一次。”格利斯也轻轻地笑了笑，之前的攻击仅仅是试探，而现在则是要开始动真格。也许其他的同类可以选择放过，但是唯有希洛是个例外，他既然已经在这里露面，那就必须要尽快消灭，这不仅是格利斯的看法，更是半影和塞科洛的共识。

格利斯和塞科洛面对面地悬停在空中，没有任何表情地对视着，他们早已分道扬镳，只是现在因为特殊的状况暂时合作而已。冰雪与狂风的羽翼互相交错，两种能力从门中取出后发生交集，寒冷的冰因为吹拂的冷风而更加彻骨，呼啸的风因为冻结的冰雪而更加猛烈。

气温在无比快速地下降，周围的风越来越猛烈，血红色的天空黯淡下来，浓厚的云层迅速遮蔽太阳，阴暗的云呈现出剧烈扭曲的形状，一场冰雪的飓风在天地间卷起，它的规模要远超过希洛的岩石。飓风的规模在迅速扩大，高速的风裹挟着无数的冰晶，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研磨机，任何事物都无法在这样的冲击下保持原有的形态，包括坠向地面的那些岩石，包括希洛的那座岩石城堡。

局面的变化简直是出乎意料，这片布满岩石的天空本来是属于希洛的主场，没想到在这冰飓风出现后主动权也已经发生改变。坠向地面的岩石湮灭在飓风之中，脚下的这座巨大的岩石城堡也开始分崩离析，很快地被飓风中锋利的冰晶撕碎。夹杂着冰晶的飓风就像一道完全无法逾越的禁区，只要进入就会粉身碎骨。

飓风的中心，也可以说是风眼，只有这里是平静的，也就是希洛现在处于的位置。而风眼周围的眼壁区域，无比猛烈的风夹杂在冰晶让任何事物都难以逾越，希洛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上下垂直移动，相当于是被困住了飓风的风眼之中。预料到了这几个家伙可能会一起出现，再去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各个击破，却根本没有预料到他们能够合作。

单打独斗还有战胜的可能，而对方一旦联合就毫无胜算可言。爱丽丝并没有说谎，希洛这样去对面的世界，的确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根本就不害怕死亡，或者说他所追求的就是这些，之前被爱丽丝救下后在手机里活着的那段时光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直到今天这样开始行动后一切才有了价值，就算是为此而死，他都会感到很满足，因为这是有意义的。

不仅仅是行动的范围，就连操纵岩石的范围都已经被飓风的风眼所限制，狭长的风眼决定了只有两条路，要么向上，要么就向下。而在上方，迅速聚拢的黑暗替他做出了选择，那个半影就在上方，那也是他的敌人，那么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岩石的羽翼在挥舞，几枚无比巨大的岩石环绕着他，都是那锋利的尖端向上。

只有这条路可以走，那么就一路走到底，岩石簇拥着他快速向上，风眼周围的飓风还在猛烈的吹拂，而上方的黑暗也已经越来越浓厚。看起来柔软却又无比的深邃，温和而又极具有破坏性，这就是半影的能力，取出和操纵黑暗。已经越来越深入这片黑暗中，最深处的半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希洛用羽翼劈砍着拦截自己的黑暗，继续向更深处飞行。

而在他并没有注意到的背后，纯白的光辉像星光一样闪烁，又迅速像月光一样明亮，最终又像太阳一般耀眼，以至于希洛完全无法将它忽略。在这片光辉之中的身影，则是他忽略了很久的阿莫，从那时到现在阿莫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向自己动过手，直到现在这一刻。

“找到你了。”阿莫很平淡地说了这句话，背后的羽翼闪耀着，明亮的白色光辉将一切笼罩，最终将希洛彻底淹没于其中。

厮杀的声音结束，一切都回归平静；光与暗都已经消散，只剩下飓风它的本色。宁静的风眼之中，已经不再有岩石能够被取出，重伤的希洛艰难地悬停在空中，背后岩石的羽翼已经破碎，被黑暗侵蚀与被光辉切割的伤口遍布全身，岩石正在缓慢修复着残破不堪的身体。

半影停留在空中，缓缓地说：“希洛，看起来这一次是你输了，我不想再对你动手了，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希洛笑了笑，很不屑地说：“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就算我离开这里，就算是你能放过我，塞科洛和格利斯又怎么可能会呢？比起死在你们这些家伙的手中，我宁可让阿莫来杀死我。”

半影冲着有些迟疑的阿莫轻轻点了点头，阿莫立刻明白了这些话的含义，她把光辉的长剑握在手中，飞到了希洛的身边，用只有他们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问：“希洛，你和半影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为什么格利斯说是他们让你和爱丽丝成为同类的呢？”

希洛也用同样是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很想告诉你，只是我不能这样做。如果你不想和现在的我一样的话，就最好不要过早的知道这些。”

希洛突然间大声地喊着：“阿莫，你还在等什么？！快点动手！”

阿莫低着头，紧紧地握着长剑，将希洛刺穿。

“这样的死去，比那样的活着要有意义多了，不是吗？也许我这一次输了，但是你们绝对没有赢，也绝对不可能赢的......”希洛露出一个满足而又安详的微笑，他残破的身体正逐渐变成岩石，这些不再有生命的岩石，崩解成细小的碎屑，缓缓地坠向地面。

他的彻底凝固在岩石中，形成专属于他的死亡面具。又很快崩解消失，什么都没有剩下。

半影带着和蔼的笑容，来到了阿莫的身边，问：“阿莫，你刚刚在和希洛聊了些什么呢？”

依然还是那个半影，依然是半影那熟悉的说话风格，阿莫此时却感到无比的陌生，她心不在焉地说：“只是很感谢他来到了这里而已，毕竟希洛也是来自对面的那个世界，也算是我的同乡了。”

半影拍了拍阿莫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

裹挟着冰雪的飓风已经停息，恢复原状的天空不再有任何岩石出现，只剩下那四位同类悬停在原地。

“你拥有令人惊叹的能力，阿莫。”塞科洛轻轻笑了一下，他挥动着风的羽翼，迅速消失在阿莫的视线中，只剩下逐渐消散的风。

“阿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格利斯展开冰的羽翼，离开了这片天空，只留下那些正在消融的冰晶。

“不用管他们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说更多东西呢？走吧，阿莫，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半影离开了这里，向远方飞去。

阿莫轻轻地点了点头，挥舞着羽翼，跟随着半影的轨迹。光辉的羽翼与黑暗的羽翼在天空中互相映衬，描绘出了一白一黑的两条弧线，掠过这片恢复了原状的天空，也掠过了这片回不到原来的街市。

弧线的尽头落在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旁，雷多米尔和纯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们看到阿莫和半影一起落在了地上，阿莫已经收起了光辉的羽翼，而半影那黑暗的羽翼依然展开着。

半影走到雷多米尔的身边，关切地问：“雷多米尔，怎么样呢？你没有受伤吧？”

“半影先生，感谢您为我指引了方向，我才没有受伤的。”

半影说：“知道你没有受伤就好，救灾的物资和人员很快就会从总部送到这里，看样子接下来又得麻烦你了。我得回去了，布洛克森林那边我还有事要做。”

“您不是专门要过来查看驻地这里的事务吗？为什么现在就要回去？”

半影笑了笑，说：“你可能是弄错了，我只是特意过来帮助阿莫打败那个希洛而已，驻地的事情交由你全权负责，我就不过问了。”

“这是真的吗？”

“我又怎么会开玩笑呢？现在的局面你完全能够应对，用不着我来插手，我也需要专心把工作放在布洛克森林的总部。”半影突然走到雷多米尔的旁边，悄悄地耳语着，“请你多关注一下阿莫，我总感觉她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可能对我们有些不利。在她导致局面彻底失控之前，及时通知我，让我来处理。”

雷多米尔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时半影早已离开，只剩下一道黑色的曲线。他注意到阿莫身上的那些球形关节都已经消失，而金属的皮肤也似乎变得有点像人类的一样有弹性。几次能力的使用似乎是在重塑着阿莫的身体，将她逐渐的彻底改变，阿莫和雷多米尔却对此无能为力。

雷多米尔看着另一边的纯，说：“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呢？”

纯仔细想了想，又无比悲伤地说：“不用了，谢谢。你又能把我送回到哪里去呢？而我又该去哪里呢？你们还是先走吧，我要自己去找海德司令。”

已经不再有新的岩石坠落在这里，这场可怕的劫难终于结束，强对流这里的街区与建筑也遭受了无比严重的破坏，外缘区里最有秩序的地方如今陷入了最彻底的混乱。能够决定强对流命运的人们，并在意这里的混乱情况，而是在意着自己的地位。

机械护甲可以不受地形的影响，内部自带的推进与运动装置能够保证前进的速度。全副武装的海德带着他的卫兵在废墟间行进，继续之前那被中断的搜寻，找出和消灭叛徒，是他唯一在乎的事情。

就算是刚才经历了这样的突发情况，计划仍旧照常运转。那座大楼已经被毁，赫拉诺和欧连停留在防御工事内观察情况，人员与物资迅速进入地面，并且在依靠废墟展开一道道的防线，分散而又有序，附近的几个街区都在布防，就等待着猎物进入包围圈。

不管相隔多远，不管有多么困难，如果是命中注定，那么终究会相遇。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情侣之间的相遇就是这样，仇敌之间的相逢也是如此。有序部署的伏击阵型，飞速前进的机械护甲小队，一片混乱的废墟中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有序，不合常理却又在意料之中，等待了许久的敌人终于出现，双方几乎在同时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激烈的交火声在废墟间响起，双方人数完全不成比例，欧连却没有在火力方面取得任何优势，使用火药推进发射的子弹，就算是数量再多，也只能对机械护甲造成一些擦伤。相比之下海德他们的机械护甲要更加占据优势，无比坚固的材料足以抵挡对方的攻势，电磁驱动的金属弹药威力更大，也更具破坏性。

就算是为此提前准备了很久，就算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员物资，就算是更加擅长谋划与布局，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欧连却依然无法阻止防线的崩溃。手榴弹和火箭筒都无法阻断对方前进的步伐，就连穿甲弹都无法击穿护甲。之前准备诱敌深入后进行包围，没想到这个计划只实现了一半。敌人的确是已经深入阵地，可是欧连的部队却根本没有能力进行包围与攻击。

本来只是准备小规模的伏击，没有动用重武器，而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就算是真的动用了重武器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另一场大规模的战斗在强对流的地盘开展，或许没有之前天空中的那场一样规模庞大，却依然足以重要到决定这里的命运。

一支不到两百人的远航小队，就能凭借武器装备的优势征服一个数百万人口的落后帝国；一支全部装备现代武器的小队，放到冷兵器时代绝对是万夫莫敌。人数的优势并不是战争的全部，它需要足够精良的武器装备与足够优秀的战术组织来作为支撑，否则投入再多的人数也只是在充当祭品。

科技的优势就是绝对的优势，顶着这样密集的火力，还能够无比灵活与迅速地冲破防线。这正是机械护甲所强大的地方，不仅仅是锋利的矛，更是坚固的盾，迎击足以撕碎任何事物的炮火，都能够保证穿着它的人不会受伤。尽管护甲现在已经残破，海德依然无比乐观，因为他有很充足的把握在机械护甲被彻底击穿前结束战斗。

从之前的完好无损，到现在的遍布伤痕，机械护甲这样的变化在证实着它并不是无法破坏的，只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激烈的火力就能够将它击破。只是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规模如此庞大的防线在对方的进攻下依然是纵深太浅，根本就无法为后续的火力争取时间。在对方的迅速推进下，欧连的防线在不断溃散，伤亡的数据也在迅速上涨。

很难想象会有这样夸张的战损比，而双方装备的差距让它成为了现实。局面急转直下，欧连最后的防线正在死守地下防御工事的入口，海德集结分散队形的卫兵，准备对防线发起新一轮的冲锋。在防御工事内，全副武装的士兵将枪口全部对准了这里的入口方向，欧连无比紧张地关注着战局，就连赫拉诺也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枪。

就算是宣称只站在强对流的这一边，如今他也与海德决裂，在这一点上赫拉诺和欧连是立场一致的，这也是他们合作的基础。既然选择了共同与海德对立，如今也只能这样共同面对这种结局，其实这样的反击在海德的机械护甲下没有任何用处。只是，在这时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稍微好一些。

可怕的沉默笼罩在这里，而地面方向的震动声音已经越来越强烈，海德很快就要突破防线攻入这里了。

“欧连先生，请不要担心，我们也有自己的底牌，立刻向敌人发射电磁脉冲炸弹，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通讯器突然间被接通，并且还是在保持着免提的模式，贝尔德的声音在防御工事内回响，也让这里的人们多多少少感觉到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那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的电磁脉冲炸弹，或许就是关键所在，已经来不及考虑，欧连立即下令：“快点！装填电磁脉冲炸弹，向地面发射！”

战局如预料中的那样顺利，先导者让一切都将成为可能，是先导者让海德拥有了如今的地位，是先导者为海德带来了这些高科技的武器装备，更是先导者一直在为海德指引方向。这就是决定命运的一战，海德坚信胜利最终会属于他，不仅仅是因为科技方面的优势，更是因为先导者有自己同在。

再坚固的盾牌，在不断承受冲击后损伤都会累加，并在最终彻底被破坏，所谓的滴水穿石也是这样的原理。敌人的那些攻击对于机械护甲来说是不痛不痒，但是攻击一直在很密集地持续着，那么累积的破坏就绝对不容小视，布满损伤的机械护甲

最后的防线已经被攻破，零星的抵抗完全无法阻拦海德的攻势，而那些向他发射的飞弹也更像是叛徒们最后的反击一样。在这些飞弹里面有几枚的造型非常特别，只不过海德根本就不介意，机械护甲上的拦截装置自动开启，灵活的拦截弹将正在飞行的飞弹阻击，爆炸的火焰与浓烟笼罩在了战场上。

在红色的火焰与黑色的浓烟之间，突然间有蓝色的亮光闪烁，并且还能有隐约的电弧，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爆炸。下一秒海德就感受到了身上的机械护甲出现了状况，电流声响起后又很快消失，并且电器烧焦的味道也突然间出现。

背后的能源依然在运转，但护甲内的关节已无法移动，头盔内的数据与悬浮窗口也全部消失，只剩下漆黑一片的屏幕与投影器。仿似乎有某种特别强大的力量，让护甲内的电子设备在同一时间全部被烧毁，海德只能推断出这样的情况，并不能知道更多的内容，而就算是知道具体的原理，也已经无济于事。

机械护甲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就连备用的操作系统都已经受损，原本所向披靡的移动装甲，如今成为金属的牢笼，就算是机械护甲能够防御攻击，但遍布损伤的装甲能够坚持多久都是个问题。

先导者的指示是正确的，跟随着先导者每一次都能取得成功，只是最近却出现了两次意外，都是在计划顺利进行的途中被对手逆转。计划进行得都是无比顺利，却都在中途出现了大问题，无数次的成功铸就了海德如今的荣誉和地位，只需要这样的两次失败就足以毁灭。上一次的失败让海德陷入困境，而这一次的失败让海德陷入绝境。

“令人难以置信，那些机械护甲突然之间就全部停下来了。”赫拉诺用潜望镜观测着地面，局势变化之快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简直是大起大落。

不仅仅是那些机械护甲，连整个地下防御工事里的电子设备也都全部停止了运转，只有那些大号的军用荧光棒发出冷淡的荧光，让这里不至于彻底笼罩在黑暗中。不仅仅是赫拉诺，这里所有的人表情都无比的惊愕，这种武器竟然能在瞬间破坏所有的电子设备，从而将海德刚才取得的优势彻底葬送。

“海德他们穿戴的这一批机械护甲，并没有防御电磁脉冲的功能。你们应该早点使用这种武器的，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就像是提前就知道了一切一样，有某种防御机制让通讯器没有被电磁脉冲破坏。欧连手中的这个通讯器依然正常运转在，在免提模式下贝尔德的声音无比清晰。

欧连感到有些惊讶与疑惑，不过战局的快速逆转冲淡了这些情绪，因为火药驱动的武器并没有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而电子设备被完全破坏后的机械护甲与废铁无异，优势又回到了自己这边。欧连这边所有的通讯器都能够正常使用，之前地面上溃散的部队已经重新集结，欧连命令道：“敌人已经失去移动能力，全体更换穿甲弹，使用反装甲武器，开始进攻！”

激烈的交火声在战场上再度响起，攻守的双方已经对换，子弹与炮弹轰击着布满损伤的机械护甲，不断造成新的更加深入的损伤，直到将装甲彻底贯穿为止。不仅仅是无法还击，海德和他的卫兵们连挣扎都做不到，这套机械护甲内并没有手动操作的装置，本来也无伤大雅，但在电子设备完全失效后，这就是致命的缺点。

现在的机械护甲，像是一具金属的棺木；而击打在护甲上的子弹，像是钉进棺木的铁钉。身体能够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冲击，一阵剧痛从手臂上传来，紧接着就是血液正在流出身体的感觉，海德很清楚在连续不断的冲击下护甲已经失去了防御的能力。

又有几处的剧痛伴随着冲击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产生，血液正在流出身体，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那些卫兵们海德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他们应该也在经历同样的事情吧。在这场对决中双方都赌上了一切，失败者将一无所有。

这是一场决定命运的赌局，只是海德没有想到他会失。身上的冲击突然间停止，紧接着他感到头盔被撬开，血腥味与硝烟味扑面而来，战场上的景物映入模糊的视野，那些拿着武器的敌人们正在笔直地站立，其中有一个苍老的身影站在正前方，那就是欧连。

欧连用那有些虚假的语调问：“尊敬的海德司令，是谁指使您这样攻击您的部下的呢？”

赫拉诺远远地站在一旁，不让自己出现在海德的视线中，就算早已决裂，他依然感一丝愧疚。这样的愧疚更像是在自我安慰，没有任何用处，只是能让自己的良心稍微好受一些。

“够了，欧连。我早该想到是你的，不过已经太晚，要动手就赶紧动手，不要再和我浪费时间。”重伤的海德说话有些费力，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威严。

欧连轻轻笑了一下，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好吧，那现在开始实施计划的第四阶段。”

赫拉诺无比地惊讶，他忍不住问：“第四阶段？等等，欧连，你的计划不是只有三个阶段吗？”

想要阻止，却已经太迟，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阻止。他只能看着那些士兵举起手中的枪，看着子弹贯穿海德的头部，看着海德的血液染红机械护甲。最后的底牌化为灰烬，海德，强对流的领导者，外缘区秩序的掌控者，他的人生就这样画上了句点。

赫拉诺有些失控，他冲到海德的尸体旁边，质问欧连：“你到底在做什么？！海德活着明显更有好处，现在这样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欧连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赫拉诺，海德死去后对我们才会有好处。因为你可以是海德，我可以是海德，谁都可以是海德，这可比一个活着的海德要可控多了。”

“好吧，我希望你是对的，你也知道的，我只选择站在强对流的这一边。”赫拉诺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更主张将海德软禁起来进行控制，一方面是这样可以借助海德的名义行事，另一方面是于心不忍。

斩草除根是欧连的风格，不管怎么样，事已如此，也无法挽回；不管怎么样，改变才刚刚开始，强对流也将不复从前。

“强对流的各位成员，现在有紧急状况发生，由于亲卫队队长纯为了夺取权力而发动的叛乱，我们的创始人、领导者、外缘区秩序的代言人，尊敬的海德司令因此身受重伤。在欧连先生的紧急指挥下，叛乱现已被平定，参与叛乱的人员均已被击毙或逮捕，只有前队长纯仍然在逃。搜捕行动依然在继续，我们一定会抓住这次叛乱的主谋……”

“经过海德司令与高层的讨论决定，永久解散亲卫队，并对在逃的前亲卫队队长纯发布通缉。由于海德司令现需要较长时间的疗养，因此在这段时间暂时由欧连先生管理强对流的各项事务。希望各位在关键时刻能够全力以赴，帮助强对流渡过难关......”

“欧连先生表示：我们一定要找到海德司令的前亲卫队队长纯，为尊敬的海德司令报仇雪恨。我们一定要继续实现海德司令未竟的目标，完成对那三个组织的行动。强对流的各位成员，我永远与你们同在……”

没有人来救灾，没有人来清理，满目疮痍的强对流的这片地盘上，只有火焰依然在燃烧，只有这些内容被不间断地广播着，就像单曲循环的背景音乐。

纯缓缓地走在街道上，他失去了自己的队友，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失去了自己的朋友，如今在听到这些广播的内容后。他不仅失去了他所尊敬的海德，更失去了自己的名誉与清白。事实总是能够被掌握一切的人随意篡改，渺小的个体就算是知道真相也无法辩驳。

广播里有关海德和亲卫队的一切都是假的，欧连才是主谋，以对亲卫队赶尽杀绝的做法来看，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海德呢？只是，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些也没有用。最终，他还是没有再见到海德一面，没有想到医院那一次的分别，居然成为了永别。纯很想说些什么，却又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停下了脚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强对流这里，已经无法再容下他了，命运夺走了一切，却唯独让他活了下来，也许是他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工作，也许他的这条命还有什么用途，否则绝对不会让他还依然活着。

纯突然说：“报应，这都是报应啊。我之前做了那些事情，应该也到了我偿还的时候了吧……”

在这片强对流的地盘，一个隐秘的地下防御工事内，大量的物资与武装正在被有条不紊地签收，赫拉诺则站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几十套机械护甲陈列在聚光灯下，忙碌的维修人员正在对其修理，这就是海德之前丢失的那些武器装备，它们被赫拉诺悄悄地带走，如今全部转移到了这里。

周围广播的内容赫拉诺完全不介意，因为今天欧连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也在怀疑欧连是否真的对强对流的发展有好处。也许能够因为共同的利益站在一起，但他们之间绝对不是什么同伴或者朋友，就算目前相安无事，也绝对要提早做好准备。

“欧连，我始终站在强对流的这一边，这就是我的立场，而这就是我捍卫这个立场的武器。希望你真的是为了强对流，也希望这些东西不会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精致的房间，考究的装饰，温暖的气氛与华丽的食物。这简直是很完美的居所，可惜这里唯独缺少了自由。普莱森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曾经拥有蓝血组织的他如今失去了一切，蓝血现在已经被欧连的部众彻底控制，欧连的副官贝尔德就驻守在这里，普莱森现在也只是个锦衣玉食的囚徒而已。

强对流那边的广播也在普莱森的这个房间里播放，他听到了强对流内部巨变的消息，也听到了欧连总揽大局的消息。现在欧连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普莱森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从外边锁上的房间门突然被打开，贝尔德直接走了进来，普莱森无比坦然地说：“我已经听到广播里的内容了，祝贺你们的成功，那我应该也用不着继续这样活着了吧。”

“时候还没到，不要着急。你的命还有用处，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行了。”贝尔德的嘴角稍微翘起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吗？那也只能等着了，反正我早晚都会死，陪我聊一会也没什么吧。真没想到你们会行动得这么快，这真的是凭借你们的力量就能做到的吗？”

贝尔德立刻警觉了起来，说：“难道你发现了什么吗？不过也无所谓。那个人既然能让海德统领强对流，那么再让别的人坐上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都是在为他做事而已。这是个互相交换的过程，我们和那个人都是在各取所需。”

“你说的那个人，是指先导者吗？”

“那当然了，或者说那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名字而已，他可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如今他选择了我们，我们才能这样走到今天。”贝尔德从怀中拿出了一本特别的书，在普莱森的面前展示着。

“先导者到底是谁呢？”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些，因为你不知道先导者是谁的话，反而会更好。”

“那先导者选择的不是你们，应该只是你吧？”

贝尔德立刻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普莱森，不要管这些，你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在那个巨大的仓库里，同样巨大的窗口上转播着外缘区里的战斗，爱丽丝和海尔斯特有些入迷地观看，以至于都忘了叠纸牌塔的工作。实况转播的影像最终结束，海尔斯特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说：“果然你说得对，爱丽丝，希洛现在是他们共同的敌人，那么他们之间的矛盾就算是再大，也会选择联手的。”

仿佛如梦初醒，爱丽丝看了看已经放映结束的影像，又看了看旁边的海尔斯特，有些严肃地说：“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又怎么可能猜错呢？只不过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任何的解决，所以在以后该动手的时候还是会动手的。”

海尔斯特笑着说：“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最后的重逢吧，至此之后，再见面必然是生死相争，绝对不会有再度联合的可能。爱丽丝，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爱丽丝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说：“是希洛主动要去那边的，我根本无法阻拦，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明明很清楚这些，为什么我还会这样的难过呢......”

“这很正常，毕竟希洛是你的同伴，同伴逝去后怎么能不难过呢？”海尔斯特突然间想起了死在阿莫手中的弗拉斯，失去同伴的感觉让他感同身受。

“唉，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好不容易让他活了过来，却又再次选择了死亡吗？也许我和他真的不是一路人吧。”

不太敢触动现在有些敏感的爱丽丝，海尔斯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现在把那个窗口关闭吗？外缘区的强对流那边也有大事发生，并且和先导者有关，不知道你想不想看这些。”

“关了吧，没有看的必要，这些不入流的争斗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刚刚在说先导者吗？看起来那家伙又在故弄玄虚了，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玩。”爱丽丝的注意力突然间被吸引，就像哭闹的小孩看到玩具一般转变迅速。

“毕竟千百年的等待太无聊了，他也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嘛，比如说充当先导者之类的。那么爱丽丝，我知道你需要一个人静一会，那我还是先走一步了。”

“哦？这才到哪里呢你就想走？你看这纸牌塔还远远没有完工，和我一起叠完了再说！”那狡猾的笑容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脸上，就像平时一样。

“可是，我……”海尔斯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得不闭上了嘴。爱丽丝已经发动了能力，难以描述的物质形成了生物的模样，一大群鱼型的生物环绕着海尔斯特的周围，这一次的生物并没有那么庞大，它们有着流线型的身材和尖利的牙齿，既不像鱼类也不像海豚，反而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

不仅仅是身体被爱丽丝操纵的空间束缚，就连身边都多了这么一群爱丽丝召唤出的生物，他并不想重蹈罗格的覆辙，海尔斯特只能说：“好，好吧，我帮你叠这个纸牌塔。”

爱丽丝开玩笑地说：“我还期望你能拒绝我呢，这样我就能夺取你的能力了。现在这样也好，继续陪我叠纸牌塔吧，完工之后我就放你走。”

“遵命。”

拿着纸牌的爱丽丝很快就进入状态，一边放置着纸牌，一边说：“这也是件好事，能够锻炼你的耐心，做什么事情都得沉得住气才行，否则就会和希洛一样了。这是我给你的建议，也是风暴她给你的建议哦。”

操纵空间的能力，与她那原本的未知而又强大的能力，这两者为同一个人所有，这让爱丽丝极其的可怕与难缠。也幸好是爱丽丝拥有着这两种能力，因为她一直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很少主动惹是生非。而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在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一幅毫不在意与胜券在握的状态。

海尔斯特有些惊愕地说：“你说什么，这也是风暴的意思吗？”

“那当然了，不信等纸牌塔叠完后，你去问问风暴就知道了。”

“其实我并没有说过这些的，不过这和我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那就当作是我说过的话吧。海尔斯特这家伙陪着爱丽丝叠纸牌塔也没什么坏处嘛，总比他成天到晚的闲逛要好很多。”风暴很开心地笑了笑，她站在这片纯白色空间的中心，或者说是正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这片空间才会有了中心。

色彩斑斓的服装仿佛是在可以强调她和这片空间的区别，风暴张开双手，左手中燃烧着火焰，这是弗拉斯原本的能力；右手上出现了坚硬的岩石，这是原本希洛的能力。弗拉斯与希洛战死后，他们的能力现在都归风暴所有，这也让她感到无比的高兴与期待。

“又一个同类死掉了啊，太好了，继续，继续这样吧。同类互相攻伐的时代已经开始了，这就是最好的时代，我终于等到这个时代了。伟大的目标啊，我们又向您靠近了一大步啊。”

全副武装的黑色轿车，平稳地在强对流的地盘中行驶着，曾经繁华的街区已经变成了破败的废墟，无比混乱的这里依然没有人来维修或者救援，仿佛强对流的内部出了什么大事。

雷多米尔说：“电磁脉冲炸弹刚才爆炸了，看起来强对流成了战场。都不需要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已经这样陷入混乱了。”

阿莫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茫然地问：“这一切，究竟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呢？”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些呢？也只能知道一切都会和以前不一样吧。”雷多米尔长叹了一声后，继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阿莫坐在副驾驶座上，端详着手中的触发器，更多被冻结的部分出现在表盘上，甚至有些掩盖那白色的光辉。随着能力的使用，一切都在改变，也让她感到有些担心。手指变得已经很像人类，但是依然还有着机械的功能，明亮的激光在指尖闪烁，并在触发器的表盖上这样铭刻着——

人的身体是确实存在的，它是真实；人的意识是无法看到的，它是虚幻。真实是承载虚幻的载体，虚幻为真实赋予意义。真实的身体与虚幻的意识结合，这样就形成了所谓的人。那我现在又算是什么呢？一个人的真实与另一个人的虚幻共同组成了现在的我，真实的身体决定存在，虚幻的意识作为主导，不再同那两个人一样，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所谓的同类，应该就是这样吧。

注：本章题目“最后的重逢”，来自于EpicMusicVn出品的音乐《Last Reunion》，旋律从弱到强，从哀伤到壮烈，是一首非常大气的音乐。为了共同的敌人，分道扬镳的人们暂时捐弃前嫌选择联合，这并不意味着和解，而意味着裂痕的扩大。此次的重逢过后，将不再有重逢，最后的重逢，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