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斑已经消失，可它带来的影响却还在持续，最直观的就是天空中那些舞动的极光，蓝色与绿色的光带在血红色的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为这单调的天空渲染上了一抹梦幻的色调。只是这场极光是耀斑的延续，那些轰击地球磁场的高能粒子造就了这如梦一般的光景。

不过比起美梦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噩梦。

空气中充斥着的高能粒子与辐射，这对于人类而言是相当致命的，没有人敢从建筑物内出来，所有的建筑物都是这样没有任何窗户的封闭结构，再加上电视的信号被干扰，以至于没有人能够目睹如今天空中上演的壮丽景象。

也正因为如此，同样也没有人注意到警察局那边天空的异样，不仅仅是太阳与天空的血红色，不仅仅是极光的蓝色与绿色，还有两种面积更大的色彩，在天空这块画布上肆意地涂抹。

那是光辉的亮白色，以及冰雪的灰白色，这两种色彩其实很相近，却一直在针锋相对地互相冲撞与厮杀，始终无法交融在一起。本身阿莫和格利斯就不是一类人，所谓的联合也只是出于各自的私心，这是一种脆弱的合作，一旦有风吹草动就很容易破裂，更不用说现在是格利斯主动挑起的这场战斗。

他将导火索点燃，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控制火药桶爆炸后的局势，尽管在近距离的战斗中格利斯不是阿莫的对手，但是将攻击的距离拉长时，那么他就能够尽情地施展。这片广阔的天空就是他的舞台，他可以尽情地在其中施展能力，随意地开启由冰雪组成的门，随意地从门中取出冰雪进行攻击。

不论阿莫向哪个方向飞行，她都在空气中能感受到那份令人讨厌的寒冷，轻盈的雪花和厚重的干冰雪花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零星的飘落，而是迅速且密集地在空中落下。寒风夹杂着密集的雪花，就像是一面灰白色的巨大帷幕，它是舞台的边界，更是这个格利斯能力范围的边界，可阿莫不管怎么前进都无法抵达那里。

只要周围能感受到寒冷，只要周围能看到雪花和干冰雪花，那么格利斯的能力就绝对能影响到这里，那么格利斯就绝对有可能在这里打开门对阿莫发起进攻。而实际上这是必然的事情，纷纷扬扬的降雪阻挡了阿莫的视线，在雪花的掩护之下，几扇门轻轻地在附近打开，锋利的冰凌就从门中发射，快速追赶着前方正在飞行的阿莫。

又是一次这样的偷袭，又是用光辉的羽翼将其阻挡，又是有一些冰凌对自己造成了可有可无的轻伤，作为同类的她并不担心这种伤口，因为它们很快就会被光辉修复完毕。在之前使用光辉来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后，她就不再会被这样的低温影响，而光辉的质地也改变了很多，不再是纤薄且易碎，变得厚实而坚韧，以至于可以直接抵达冰凌的冲击。

和之前遇到的那几个同类都不同，格利斯不仅可以从门中取出大量的冰雪进行操纵，并且他能够操纵门的距离也相当的远，阿莫已经飞行了很久，格利斯依然能够在离他这么远的距离打开门进行攻击。或者是周围的低温正是格利斯能力的直观体现，能够让这么远的距离内都处于低温，自然也能够在其中尽情地施展。

最让阿莫感到难以忍受的，就是格利斯现在的做法，明明可以一次性使用大量的冰雪展开攻击，却非要采取这样试探性地多次攻击的方式。仿佛这是在消磨阿莫的耐心，也仿佛他早已经志在必得，才会无比耐心地陪对方玩耍。

想要离开格利斯能力范围的这个想法应该是落空了，从操纵能力的范围与距离来看，阿莫根本就不是格利斯的对手。既然范围这么大，格利斯自然可以跟随着阿莫的移动方向而移动，从而让她根本就无法飞出这片区域，从而让这里彻底受他的掌控。上一次的战斗只是在试探对方的实力，这一次才是认真起来的战斗，格利斯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一次不仅是要让阿莫使用能力，更是要向阿莫展示自己的真正力量。

纷纷扬扬的雪花和干冰雪花让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影响了阿莫的视线与感知，而格利斯却能够在其中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是已经有些不想再玩了，格利斯直接伸手打开一扇门，通过它快速来到阿莫附近，并向阿莫的周围打开了更多的门，每一扇门中都有大量的冰凌在随时待命。就在格利斯挥了挥手后，这些冰凌全部向着阿莫的方向一齐发射。

仿佛是已经不想再玩耍了一样，也仿佛是格利斯在宣示自己的实力，一些门甚至在仅仅靠着阿莫身体的方向打开。就算是使用光辉的羽翼和光辉的长剑都已经是杯水车薪，密集的攻势很快就抓住她的破绽令她猝不及防，冰凌正在一根根地刺穿她的身体，她的反击也变得无以为继。

当同类的身体受伤时，就会被迫使用一部分能力来修补身体，因此受伤的同类是无法使出全力的，并且受的伤越重时对能力的掌控就越弱。身体的受损已经相当严重，阿莫大部分的能力也都用到了修补身体上，另一根尖锐的冰凌已经从她背后刺进体内，光辉的羽翼也开始消散，分解成发光的粒子并且逐渐熄灭，却没有出现任何破碎的情况。

在用光辉来支撑起身体后，仿佛是由于身体出现变化的关系，阿莫现在所能操纵的光辉也发生了改变，变得拥有了厚度且更加坚韧，也变得无法被击碎，无法产生光辉的碎片。

这并不算什么好事，之前还能使用光辉的碎片来进行远距离的攻击，如今无法再破碎的光辉失去了这个能力，让她面对格利斯时只能在近距离内进行防守。很显然她还是失手了，在漫天的风雪中，格利斯笑着飞到了阿莫的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胸口，提起她那即将在空中坠落的身体。一度冰川组成的墙壁在一旁出现，格利斯使劲将阿莫按在了空中的这面墙壁上。

“你看清楚状况了吗，阿莫？这才是我真正的力量，之前只是我想让你赢而已，现在我想让你输，那么你就绝对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你只是侥幸得手而已，战斗根本就没有结束。”阿莫愤怒地注视着格利斯，并且还在趁这个间隙伸手拔下那些插在体内的冰凌。

格利斯回避着阿莫的视线，厌恶地说：“我真的很讨厌你的眼神，这么的不甘心，你是还以为自己没有输吗？实际上让你使用一次能力这就够了，我想做的就是这么简单，我也不怎么想和你打。不过既然你还是这样，那我也不介意和你继续。”

那些冰凌要么被拔了出来，要么已经融化，身体上的损伤已经由光辉所填补与修复，同类之间的战斗除非双方都想结束，否则将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么近的距离正是好的机会，阿莫从门中取出光辉，将它组成了长剑的形状。格利斯当然知道阿莫要做什么，他松开了那只手，迅速打开冰雪组成的门，消失在了门里。

最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格利斯的身影又消失在了阿莫面前，就连她背后的那堵冰川组成的墙壁也变成了碎片。阿莫张开光辉的羽翼悬停在空中，周围的雪越下越大，雪花和干冰雪花都在伴随着寒风不断舞动，在极光的映衬下展现出诡异而又肃杀的色彩。

更多的门正在她附近被打开，冰凌伴随着寒风不断划破空气，在浓重的冰雪之中，光辉显得如此单薄。光辉的亮白色，以及冰雪的灰白色，这两种颜色依然在血红色的天空中针锋相对，尽管颜色很接近，却没有任何交融的可能。它们依然在剧烈地冲突着，直到其中一方将另一方从天空中彻底清除为止。

在空中这片充斥着冰雪的广阔领域内，光辉依然顽强地对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全力以赴的反击让这些冰凌暂时无法靠近她的身体，可这样的局面依然没有任何希望。依然停留在阿莫的身旁，雨充满愧疚地说：“我确实没有看错格利斯，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和他利益一致时值得信赖。只是我们确实和他利益不一致，因此他也不值得信任。”

“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而自责，雨，我是同类，不会有事的。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和他也自始至终都不可能是同一类人。”用光辉清理出一片较为安全的出路，阿莫立刻抓住这个空隙突围而出，转移到攻势没有那么猛烈的区域，这样她才能稍微喘息一会，这样她才有空去和身边的雨说话。

她这才有空仔细看着身边的雨，又突然间发现了什么，惊讶地说：“很抱歉，一直都是你在关心我，我现在才发现我对你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你的身影，好像比之前要清晰了一些。”

“是这样吗？我的身体有些变化吗？”在听到阿莫说的这些后，雨才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还想说些别的，却看到有新的冰凌向阿莫视线的死角方向靠近，就立刻大喊：“小心你的身后！”

其实阿莫也感知到了攻击的靠近，她也立刻转身操纵光辉的羽翼准备迎击，不过这时雨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后，并且还张开双手试图进行阻挡。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冰凌并没有穿过雨那全息投影一样的身体，反而在接触到雨的身体后就纷纷碎裂，就连那些碎冰块也都消融并且很快蒸发殆尽。

雨的身体刚开始时就像是一个模糊的投影，如今变得清晰了很多，虽然她的身体还是处于投影的状态，但是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真实的质感。空中飞行的冰凌，一接触她的身体就直接崩解与消失，就连雪花和干冰雪花在触碰到她的身体后都全部消融与蒸发。不仅是阿莫很惊奇，就连雨自己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或许这能够帮到你，请将你的背后交给我吧。”雨站在阿莫的身边，轻轻地这样说，她本想一直保持这样客观的态度，只是一旦情况和阿莫有关时，她就会表现出无比明显的倾向性。因为是她选择的依附阿莫，也是阿莫选择了带她去看看这个世界。

阿莫向着雨点了点头，立刻和雨保持着背对背的态势。她和雨一样都是那种孤独的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人，在这一点上她们是极其相似的。或许是孤独的人之间的共鸣，因此阿莫才会选择同意雨和自己同行，因此阿莫才会选择信任这个像投影一样的女孩。

只是第一次携手，她们之间就充满了默契，合力将格利斯的这些远程的攻势清理，空中冰雪的威胁正在被解除，阿莫已经开始能够在这片寒冷的区域中飞行移动。就算是相隔的距离很遥远，阿莫处于这片寒冷的区域内都能大致感知到格利斯的位置，因为这片区域都是格利斯的能力范围，越靠近中心就愈加寒冷，飘落的雪花和干冰雪花也就愈加密集。

相隔的距离有些远，但他还是能知道远处发生了些什么，毕竟这片区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都和预定的战斗计划没什么区别，格利斯考虑到了战斗中的一切情况，却唯独没有想过雨的参与会带来的变化，或者说就算是他再怎么精密规划都不可能想到这些。

这完全是计划之外的情况，他能够在远程操纵冰雪，只要是低温的区域就是他的能力范围。本来计划一直用持续的攻击拖下去，那么阿莫早晚会在这样的战术下露出破绽而战败的，可现在雨加入这场战斗后，之前的战术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拖延。这是格利斯所无法忍受的，别的目的都已经完成，他现在是想尽快击倒阿莫，从让对方彻底的认输，而不是陪她在这里消磨时间。

这一次是格利斯有些坐不住了，他花了一段时间才决定好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虽然这意味着对方会趁此机会接近自己，不过总比维持现状好一些，并且他也有把握应对阿莫的进攻。就像他预料中的一样，白色的亮光越来越强，很快阿莫就冲破这片风雪靠近自己，格利斯什么也没说，就再一次打开一扇冰雪组成门，通过它移动到了更远的地方。

一如既往地扑了个空，阿莫有些不甘心地停留在空中，再次尝试着感知空气中寒意的变化，搜寻格利斯那隐藏在风雪中的踪迹。确实是找到了寒意越来越浓重的地方，可这些地方不止一个，这绝对不可能是格利斯的藏身之处，绝对是已经设置好的陷阱。可就算是发现也为时已晚，因为阿莫能够感知到这些寒意极其浓重的地方不止一个，它们已经将自己团团包围，而阿莫本身并不像格利斯那样能打开门离开这里。

往哪边逃如今都一样，阿莫选择用羽翼环绕身体保持防御的态势，雨也紧紧地靠着阿莫的后背，替她分担另一个方向的压力。周围那些冰雪组成门正在被打开，位于其中的攻势也渐渐显露，其中一扇门率先发起进攻，在一声震耳的爆响后，一股极其猛烈的喷流就迸发而出，这些喷流一开始还是液体，在接触到空气不久后就急剧沸腾，在空中爆散成一团团朦胧的白雾。

阿莫迅速向远离这股喷流的方向撤离，可她的手臂上还是沾上了一些喷流的液体，仅仅是触碰了一小会，手臂上就多了一层薄薄的冰，就连手臂上的金属也被腐蚀了一些，这些液体还有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更多冰雪的门展开了攻势，更多的喷流从其中迸发而出，看起来就像是喷泉或者爆发的火山，可这完全是极低温下化为液态的气体组成的喷流。

只要一接触到它，身体就会冻结，这些喷流彼此交错，并且新的喷流还在不断生成，就像是一张逐渐收紧的大网，正在从不同的角度准备围杀位于其中的阿莫。极低温的液体一接触空气就剧烈沸腾，空气中到处都是阻拦视线的白雾，她只能凭借感觉在这些喷流中间穿行，那股刺鼻的味道她有些熟悉，她充满疑惑地说：“这是液体的氨气吗？”

“没错，不止这些，应该还有水和甲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格利斯这是取出了冰火山的喷流。”雨在一旁轻轻地提醒着。

“冰火山？！”有些惊讶，却又很快明白了状况，她之前有听说过冰火山这种事物，这是在远离太阳的行星上的喷流，像是爆发的火山，只是喷出的是低温气体和液体的混合物，如今她算是亲眼见到了这些，虽然她并不想这样看到。

这是高速且持续不断的攻击，阿莫用普通的方式根本就无法抵挡，就连雨的身体也会被这些喷流轻易地穿过。她伸手从门中取出光辉，让这些光辉环绕着自己组成球形的护盾，阻挡从四面八方发射的喷流，让自己和雨在这个护盾内球形的空间享受片刻的宁静。

就算是光辉组成了坚固的护盾来作为防护，可在这护盾内的球形空间里，她依然能够感受到空气的寒冷，这令她不由自主地警觉了起来。感受到这份寒冷时，就如同感受到了格利斯就在附近，因为只要附近的空气处于低温，那么这里就在格利斯的攻击范围内，护盾的内部很多冰雪组成的门正在打开，冰凌又开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发射。

冰火山的喷流一直在冲击着阿莫的光辉护盾，就算无法将其击破，都使这上面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甚至都将光辉的亮度所掩盖，也让阿莫无法操纵这个光辉护盾而移动。或许这就是格利斯的作战计划，用冰火山将阿莫的活动范围限定在护盾内，然后就可以在其中展开更加密集的攻势。

不仅如此，他还要更进一步，更大的门在护盾内的球形空间被打开，冰火山的喷流也迸发而出，周围的温度还在进一步的降低。那些喷射在护盾内的液体正在迅速变成冰，这也让护盾内的活动空间变得越来越小，躲避也将变得越来越困难，阿莫这才明白了格利斯的计划，对方这是想要让自己在这里被彻底冻结在坚冰里，可如今的她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在这里继续躲避是不可能的，因为护盾内的球形空间正越来越小，并且还有新的冰雪的门即将打开；从这里突围出去更是一条死路，外边的冰火山一直在喷发，她根本无法应对这些喷流的夹击。不论是攻击的范围还是距离，光辉都有着巨大的劣势，这让她在一系列的战斗中经常处于劣势，必须要找到解决方式，否则这个问题将会一直是个困扰。

格利斯挑起这场战斗算是一件麻烦事，却也算是一次机会，她对格利斯还有价值，所以她用不着担心失败的后果，因此这也是一个绝佳的试错机会。寒冷的喷流正在越来越逼近，周围也越来越冷，她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宁静，现在想一些别的都已经无济于事，倒也让她有了足够的时间来重新审视自己。

仿佛是察觉到了阿莫的心思，雨在一旁问：“阿莫，光辉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光辉，是实体化的光，轻盈而又锋利。它无法被抹去，无法被摧毁，别人无法让它消失，只有我能让它消失。”

“只有你能让它消失？你能让它怎样消失呢？”

“对啊，只有我能够让光辉消失！”阿莫猛然间惊醒，雨所说的话为她提示了一个方向，她也决定立刻向着这个方向进行尝试，伸手触摸面前的光辉护盾，它就如同被启动了一样，开始了猛烈的闪烁，如同一颗快速搏动的心脏。

她在让这些光辉消失，让这些光辉以另一种方式来消失。

自从成为了同类之后，就拥有了极其强大的能力与长久的寿命，在这样漫长的经历中他见证过了很多事情，如此丰富的阅历也让他变得有些麻木，对于一切都是报以无所谓的态度。他很玩世不恭，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没什么值得他敬畏的事物。

就算他处在战场的边缘，就算他仅仅是在远处看着，现在的他都依然感觉到了一种恐惧，这是生物在面对未知时的本能反应，就连同类也不例外。刚开始是远处的一缕强光，就算是漫天的风雪的无法遮蔽它的色彩，就算是明亮的太阳与绚丽的极光都无法遮盖它的光华。

它在不断地闪烁，但每一次闪烁都让它的亮度上升一个台阶，每一次的闪烁格利斯都能在那边感受到一种迫近自己的能量，直到最后这份白色的强光照亮了这片天空中的一切，然后它就彻底定格在了这一刻。

无比强烈的声响，和寂静无异；无比明亮的强光，与黑暗等同。这样的爆发绝对会有很可怕的声响，可当这一切来临时，格利斯却听到的是一片寂静，因为此时已经不再有任何声音。；在这夺目的光辉之下已经没有任何色彩的区别，甚至连任何事物的身形都被其掩盖，目之所及的天地间都只剩下一片亮白，因为此时也已经不再有任何色彩。

这场光辉的爆发比之前的耀斑还要明亮，就连格利斯在察觉到它已经发生时，做出的反应都是立刻转身向相反的方向逃离，直到周围的强光减弱一些后他才敢回头观察情况。周围的那些事物正在随着强光的消退而在格利斯的视野中渐渐恢复原来的色彩，可强光的影响还在，这让他视野中的事物有些扭曲与失真。

只要周围是由格利斯降温而产生的低温区域，那么这里就是他的能力范围，他可以感知其中的情况，也可以在其中尽情地使用能力。现在他却发现空中这片作为战场的低温区域，中间凭空出现了一大片球形的缺失，在这里的温度并不能受他的影响，他也无法在其中使用能力，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盲区。

那就是阿莫刚才使用能力的地方，现在无法在这些区域里感受到阿莫的存在，那么阿莫就绝对在那个盲区中。格利斯伸手将门打开，通过它前往那片已经不再是低温的区域，他看到了悬停在空中的阿莫，也看到了旁边的雨，两人的目光都紧盯着自己，仿佛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

“不要以为你有优势，除非我们中有一个无法战斗，否则这还没有结束！”格利斯咬着牙，不甘心地冲着阿莫这样说。周围的空气已经没有任何寒意，就算是格利斯发动能力都无法让这附近的气温下降，这令他感到了无比的不安与疑惑。

周围已不再是低温，他无法从远距离打开门，只能将冰雪的门从自己身边打开，再从其中取出大量的冰凌与冰火山，瞄准阿莫的方向一齐发射。阿莫却并没有理会这样的攻势，只是张开双手，面无表情地望着格利斯。

“最终的赢家会是我，我这一次一定要让你彻底认输。”本来以为已经对阿莫了如指掌，如今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浅薄，格利斯继续打开着门，尽量尝试回避阿莫的视线。

雨在这时已经移动到了格利斯的身后，她伸手触摸了一下格利斯的羽翼，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对方那冰雪组成的羽翼就变成了碎屑。她用那一贯很客观的声音说：“比起是在威胁，我觉得你更像是在鼓励自己。”

“试着这样让光辉消失，让它们以一种不一样的方式消失。不再那么平淡，而是要激烈一些。”阿莫挥了挥手，让自己的羽翼开始消失，并不是之前那样分解成发光的粒子然后散去，而是直接从羽翼的尖端分裂出两块光辉来，接着这些光辉就飞向格利斯的冰雪，并且在不断的闪烁中迎来再一次爆发。

炫目的强光再一次在天地间闪耀，尽管没有之前的规模那么大，却依然足以掩盖天地间的任何色彩，格利斯取出的那些冰凌与冰火山全部在这样的强光中消失，甚至连他打开的门也都全部破碎。失去平衡的格利斯开始向地面坠落，强光稍微消散后他勉强能够看清楚了天空，那是张开羽翼的阿莫，正在向自己的方向俯冲。

格利斯伸出手，试着从门中取出一些什么，可他又突然放弃了这个尝试，冰雪从他的手中消失，门也随之关闭。他笑着说：“算了算了，还是不使用这种攻击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谁宣布放弃战斗都一样的。”

一道白色的光辉一闪而过，在格利斯察觉到时，阿莫就早已移动到了他的下方。一路向斜下方俯冲，一路操纵着自己的光辉羽翼解体成大大小小的碎片，这些碎片密集地悬浮在空中，封锁着格利斯的行动，甚至让他连打开门离开这里都做不到。

快速俯冲的阿莫很快就降落到了地面上，她伸手指向天空，这些光辉的碎片就依次开始爆发，白色的强光在天空中争先恐后地亮起，如同一盏盏点亮的灯火，又如同一场纯白的烟火表演。明亮的强光将天空笼罩，在这样强烈的光辉下地面上的一切事物的影子都已经消失，就连太阳与极光都被彻底盖过，更不用说那格利斯的身影了。

在这片明亮的白色强光中，不会再有任何冰雪，也不会再有任何寒冷。

阿莫收敛起羽翼，无比茫然地站在原地， 空旷的街道、绚烂的极光、血红的太阳，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她也感觉和格利斯的这场战斗是否参与也没有任何区别。这一战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必要，起因就只是格利斯想让她再使用一次能力而已，如今能力已经再度使用，这更让阿莫怀疑起了格利斯的目的。

她快步跑到格利斯坠落的位置，却看到格利斯已经站了起来，依然是那副自信且得意的模样，依然是那副不怀好意的笑容，仿佛在刚才光辉的爆发中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或者说同类本身就是如此，除非不可逆转的致命伤，否则很快就会复原；除非你死我活的决斗，否则一般的战斗打了和没打区别不大。

“不错，不错！这才是你应有的力量嘛，果然我选择你是对的啊。让你站在我这一边，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格利斯高兴地拍起了手，半是在祝贺阿莫，半是在赞赏自己。

并没有心思听格利斯在这里废话，阿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带着一些愤怒问：“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对我做些什么？”

“我说过了，就只是让你再使用一次能力而已，之后你就明白为什么了。你一定有些类，我觉得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格利斯笑了笑，伸手将手掌贴在阿莫的额头上，阿莫就很快失去意识并且倒在了地上，他漫不经心地转身离去，“知道那么多也是浪费时间，不是吗？”

雨迅速发现了阿莫的异状，这种情况让她无法保持冷静与客观，她叫住了格利斯，用和阿莫一样的愤怒质问着：“站住！格利斯，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再次试了试她记忆里的那片空白而已，我让她休息一段时间，等她能够想起来过去被抹去的全部记忆，她自然就知道这一切了。”格利斯转过身来，向雨摊了摊手。

“你为什么要这样？”

格利斯向雨的方向走进，一字一句地说：“阿莫她本来就是我的人，我只是在让这一切回到正轨而已。”

她那投影一样的身体无法对格利斯造成影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格利斯的观点，只能说：“我希望你不要说谎，我很讨厌说谎的家伙。”

“放心吧，阿莫是我的同伴啊，我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格利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迈步向前，径直穿过了雨的身体，他稍微遇到了些阻力，却又毫不介意地走过，“不要这么凶嘛，你这投影一样的身体，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阿莫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雨握紧拳头，向格利斯的背影威胁着，这并没有什么用，却也是这样的她能为阿莫做的唯一事情。

“好吧，好吧，你就当我知道了这些吧。我要先走了，那就由你们几个把阿莫送回去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格利斯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和阿莫长得很像的治安机器人，只是它手臂上的编号和阿莫完全不同。他挥了挥手，这个治安机器人就将地上的阿莫抱起，并向警察局的方向走动。

阿莫那失去意识的身体被这样移动着，依附着阿莫的雨也被迫跟随着移动，她看到格利斯已经张开冰雪的羽翼飞向天空，很快消失在了视野内。治安机器人的造型都是这样的留着金色短发的小女孩，模样都差不多，然后用身上的编号来作为区分，这些都是格利斯设计制造的机器人，它们自然会听从其指挥。

唯一的一点异常令雨感到非常困惑，因为她印象中这些机器人的眼睛是蓝色的，而如今抬着阿莫的这个治安机器人的眼睛却是红色的，就像格利斯的双眼一样的血红色。

绚烂的极光，在外缘区的天空中尽情绽放着，一道道蓝色与绿色的光彩，在血红色的太阳周围舞动，如同一场绚丽的灯光秀。只是在这里没有人能欣赏到天空中的这份景象，或者说是现在没人敢来到室外欣赏。

所有的街道都是空荡荡的，本来应该繁华的街区却变得如此寂寥，因为所有人都躲在封闭的建筑物内。就算是耀斑已经停止，但室外仍然有足以致命的辐射与高能粒子，不会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来开这个玩笑。没有任何窗户而完全封闭的建筑物，不仅仅是为人类在这个一直是白昼的世界里营造一份黑夜，更重要的是能够在耀斑爆发中保护位于其中的人类，就像现在这样。

当耀斑爆发时，每栋这样的建筑物都能够作为避难所，这样的灾难并不频繁，不过一旦出现，一切都将会为之改变。贝尔德就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刚才他还在阅读着战场的战报，并且通过通讯器来指挥战局，现在他就只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耀斑的消散后一切恢复正常。

他的内心很急躁，甚至还有点担忧与恐惧，刚刚让军队进入强对流那边就遭遇了耀斑爆发，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不论是灾难造成的损失，亦或是战局遭受的影响，还是在这之后的收拾残局，每一件都是极其麻烦的事情。只是贝尔德如今也只能假装镇定，毕竟他的部下们也都在这个房间里。

一直无法与先导者取得联系，如今他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如果连贝尔德都手忙脚乱，那么局面将会更加糟糕，他也只能继续在这里等待着。通讯器里充斥着纷乱的杂音，建筑物内的供电已经被破坏，只剩下应急的供电在勉强维持设备运转，就连室内的灯光也都无比暗淡。所有的收音机都调到了同一个频道，尽管里面全都是被干扰的杂音，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一条消息的播放。

等到耀斑威胁的彻底解除，等到通讯完全恢复的那一刻，就是战局重启的那一刻。

世界上只有相对的公平而没有绝对的公平，因为绝对的公平本身就是一场灾难。或者说，灾难就是绝对公平的，在它面前一切人与一切事物一律平等。这场耀斑也是这样的，不仅中断了贝尔德的进攻计划，也让赫拉诺不得不暂时放弃行动。

同样是在只剩下应急供电的建筑物里，同样是强装着平静来稳定那有些躁动的人心，赫拉诺现在的处境和贝尔德相差不了太多。不论准备的情况如何，不论战局的情况如何，这一场耀斑爆发都将参战的双方拉回了原点，赫拉诺也是这样和他的部下们守在收音机前，等待着一切彻底恢复正常。

与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他们等到的并不是收音机里的广播，而是那突然间响起的电话声。室外耀斑造成的威胁依然在继续，收音机里的杂音也表明着如今通讯已经被阻断，可是现在电话却无比诡异地响了起来。赫拉诺骤然间惊醒，他伸出颤抖地手靠近电话的听筒，花了一点时间才肯定这确实是有人向这里打电话，而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赫拉诺望着房间里的那些部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表情都带着一些困惑与恐惧，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这部电话上。寂静的房间内除了收音机里的杂音，就只剩下响起的电话声，赫拉诺向房间里的众人点了点头，伸出手拿起了电话的听筒。

“你好，这里是赫拉诺。”他保持着镇定，可声音里依然流露着无法掩盖的颤抖。

“我当然知道你是赫拉诺了，你没有听出我的声音吗？我是菲利亚啊。”电话保持着免提的模式，整个房间内都能听见菲利亚的声音，她还是这样的开朗，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菲，菲利亚大姐？！”赫拉诺能够肯定打电话来的就是菲利亚，他有些难以克制内心的喜悦，却又突然间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城市的供电已经中断，外边也都是干扰，你是怎么能打过来这个电话的？”

“我们晨昏线，总得有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不是吗？”菲利亚正坐在一个灯光明亮的房间里向赫拉诺打着电话，这是一栋位于晨昏线在外缘区驻地里的大楼，良好的防护让它几乎没有受到耀斑的影响，不论是供电还是通讯都一切正常。或者说晨昏线驻地这边的建筑物都采取了类似的防护，让它们经历了耀斑爆发都能继续运转，而不是像像外缘区的其他地方一样处于停滞。

与其说菲利亚是在问候，倒不如这是在宣示实力，不论是赫拉诺，还是房间内的其他部下，都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这一点。耀斑就像是一位裁判，无比公正地评判出了强对流与晨昏线之间的科技差距，赫拉诺突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幸好晨昏线并不是自己的敌人，否则在这样的差距面前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菲利亚在电话那边说：“你还在吗，赫拉诺？我现在是是代表晨昏线来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的行动不应该中止，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可能？外边的干扰那么大，并且这种情况下人根本就不能出去活动。”

“我们为你们提供的武器和通讯设备，难道还应付不了这种情况吗？”菲利亚将一张作战地图铺在宽敞的桌面上，一边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边向那边的赫拉诺进行讲解。雷多米尔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笑着向菲利亚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帮助。”赫拉诺用颤抖的双手挂断了电话，他面前的白纸上画满了潦草的平面图与箭头。电话的免提模式早已被取消，因为菲利亚讲述的那些作战计划是相当机密的，能够听到这些的人越少越好。

他深深地松了口气，命令参谋部的士兵来到自己面前，他将桌面上这张画得满满的白纸交到了对方手上，说：“这是接下来作战计划的草图，就由你们将它变成具体的方案。”

那个年轻的士兵看了一眼这张纸，回应道：“是，赫拉诺。执行的时间是选在耀斑威胁解除后吗？”

“不，越快越好，命令装甲部队与机动部队集合待命，制定完方案后马上开始行动！”赫拉诺紧盯着那个士兵的眼睛，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命令，那个士兵向他敬了个礼后就立刻转身离去。

旁边的另一位部下，有些担忧地对赫拉诺说：“你真的相信她说的那些吗？万一......”

赫拉诺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质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万一！就算是怀疑任何人，我也绝对不会怀疑菲利亚大姐的。就算是不相信这些，我们也必须要相信晨昏线的实力。”

“果然我不该太过信任海尔斯特，他虽然和我关系不错，但终归还是风暴的信使。而风暴是对我有些意见，所以海尔斯特这样的态度也很正常。”塞科洛一边修理着天际线大楼内的供电设备，一边和旁边欧米迦这样说。他总是在顶楼监视着黎明市的情况，很少去天际线大楼的其他地方，而如今情况特殊，因为只有他才能修好受损的大楼。

他掌控着建造与修复天际线大楼的知识与科技，或者说那些知识与科技都在他的身体中，他想使用随时都可以。塞科洛用手触摸着地上那些碎片，很快它们就变成无数微小的、像昆虫一样的机器人，快速向破损的供电设施方向移动，并按照预定好的程序展开修理。

欧米迦注视着塞科洛的背影，低着头说：“很抱歉，至高无上的塞科洛，我没能帮到您。”

“没关系的，你有这份想法就足够了。这是我和朱利亚的私事，我也不希望有人插手。我知道你现在也帮不了我的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专心修理一会这里。”塞科洛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受损的供电设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必须要先用这些微小的机器人修复好供电设备，那么才能有足够的电力来支撑起更大规模的修复。

“都是因为朱利亚，天际线大楼才会变成这样，她就像她女儿凯特一样让烦人。提起凯特这家伙了，您当初没做完的事情，我想替您完成。我知道您不能对凯特动手，但是我可以代劳。”如同被点燃了一样，欧米迦的眼神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实际上用不着管这些，我们应该更加关注格利斯的动向，他就在黎明市里，对我们的威胁最大。半影和凯特的状况我很清楚，用不着这样费心。”

欧米迦咬着牙，不甘心地说：“正因为如此，我觉得我们才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您已经忽视布洛克森林太长时间了。”

“唉，说得也是，那就随你吧。”目送着欧米迦消失在门中，塞科洛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维修设备上，比起别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欧米迦确实是非常的忠诚，不过塞科洛也感觉到她有时候会有些不太可控，劝她冷静下来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至少现在送走她后塞科洛会感到清静一些。

天际线大楼的供电稍微恢复了一部分，房间内的灯稍微亮了一点，一些比较紧急的消息也展现了出来，塞科洛注视着其中的一条消息，说：“哦？所有治安机器人的信号在同一时间消失了啊，格利斯啊格利斯，这么快就开始开始动手了吗？”

窗口上的每个点都代表着一个治安机器人的状态，如果这个点是亮着的，说明这个机器人在正常工作；如果这个点熄灭了，说明机器人被毁或者失去联系。这些能够防御耀斑的治安机器人，如今却全部失联，更何况它们都是由格利斯设计制造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看起来我也得加快速度了。”只是稍微表示了一下惊讶，塞科洛就毫不在意地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比起他人的情况，他更关注于自己，或者说他一向就是如此。

半影一直在晨昏线的总部里监控着外部的情况，从耀斑爆发的开始到太阳恢复正常，再到天空中最后一抹极光的消散，监控屏幕上都始终清晰地展示着布洛克森林的情况，画面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就连总部基地的灯光也一直在平稳运行。

他甚至还在这段时间顺带和外缘区那边的雷多米尔通过电话聊了聊天，耀斑的爆发完全没有对这样远距离的通讯造成干扰，这就是晨昏线组织在通讯与网络的科技方面引以为傲的优势，更是能够支撑起一切梦想的基础。

重返黎明市，那是半影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留下赛琳娜在这里替他照看监控屏幕，半影将身体潜入到黑暗之中，借由这片黑暗在总部内快速移动。他路过一直全力运转的制造与组装车间，路过大量机械士兵与武器装备在其中待命的仓库，路过那保持高度戒备的军事营地，来到了凯特所工作的维修室。

淡淡的黑暗变得浓重，半影从其中现出身形，他轻轻地踏进这个维修室里，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一切都和他刚才离开时的状态区别不大。

那些机械都还没有启动，凯特也依然是静静地坐在工作台旁，手里还握着镊子与电烙铁，只是手上的工作已经停下了很久。一种悲伤的预感将她深深笼罩着，让她无心去做别的事情，就算是不清楚遥远的战场上的具体情况，都能感觉到朱利亚绝对在和塞科洛的战斗中凶多吉少。

稍微停顿了一会，半影从背后轻轻拍了拍凯特的肩膀，对她说：“凯特，关于你的父亲朱利亚，不，我是说朱诺先生。真的很抱歉......”

骤然间惊醒，凯特猛地摇了摇头，她将转椅转过来面对着半影，无比低落地说：“想要除掉爸爸的，就只有塞科洛而已。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顾及塞科洛的感受呢？”

并没有选择加上“至高无上的”这个称号，而是直接称呼塞科洛的名字，因为如今这位黎明市的掌控者，在她的心中已经不再是那样的崇高。

关键并不在于塞科洛，而是半影，与其说凯特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在质问。明明拥有强大的能力，明明已经和塞科洛对立，半影却依然在这时选择了旁观，这是凯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

半影回避着凯特的视线，低着头说：“和这个无关，那是因为别的事情，那些不应该知道的东西。我，格利斯，还有至高无上的塞科洛，我们三个同类之间的约定只能保护你，并不能保护你的父亲。”

“是这样吗......”凯特很快清楚了情况，并不仅仅是因为朱利亚脱离了塞科洛的掌控，而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那些真相，塞科洛才会选择灭口，就算是如此，凯特依然不甘心地问：“这些知识和真相是绝对禁止任何人知道的，一旦知道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半影，难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错？”

“为了这个世界和人类，我们这些同类曾经做过很多的错事，这是我们犯下的错误。这些知识和事实并没有错，只是知道了它们也没有用，什么都无法改变，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与恐慌。”半影抬起头来，将目光望向远方，愧疚的歉意之中却带着一种坚定。深邃的黑色双眼，黑色的头发与大衣，他笔直地站在原地，就像是一尊雕像。

“就因为这些......”

半影把旁边的转椅挪到凯特的面前，轻轻地在转椅上坐下，对凯特说：“你要知道，管理这么大的一座城市和这么多的人并不容易，维持城市的稳定运行是最重要的事情，因此有时候我们必须要做出一些取舍才行。我对此一直感到非常的愧疚，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是因为这些而付出了生命，不论你是否接受，我都想向你道这个歉。”

凯特感觉到自己仿佛在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她盯着眼前的半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直无法说出口。

半影叹了口气，他向凯特张开双臂，用他那一贯亲和而又坦诚的语调说：“来吧，你想对我做些什么都无所谓，我们这些同类都已经做了这样的错事，为此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比起猜测半影的真实目的，和朱利亚有关的事情才是她最关心的，或者说是最让她心痛的。她真的很想大声地哭泣，或者是愤怒地指责，或者是使劲地打面前的半影一拳，甚至是拿起后边工作台上的手枪向半影开火。只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根本就没有意义。

虽然外表很像人类，但同类和人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形式，差距已经到达了物种的层面。不同立场的人想要互相沟通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和差距更大的同类进行一些探讨了，她早就知道这些，只是在今天她才发现自己与半影之间的隔阂这么大，只是在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半影。

尽管依然他是那副充满亲和力的样子，尽管他依然是那和蔼而又高大的年轻领导者的造型，但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会感觉到陌生。因为他实在是隐藏了太多的东西，他显露出的那些东西实际上都有可能是伪装，而他最深处的真实，依然无人知晓。

两人坐在两把转椅上互相注视着对方，就像他们曾经一起交谈时那样，只是如今他们谁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或者说现在也已经没什么好说的。立场与观念都完全不同，那么再多说也无益，维修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周围只剩下那些机械待机的声音。

直到一扇门的突然出现，持续在这里的沉寂才被彻底打破。这是一扇由杂乱的物品拼凑而成的门，这些物品之间没什么关联，却有着唯一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不是自然界能够存在的事物，它们都是由人类的智慧加工制造出来的产物。就算之前没有见过面，凯特和半影都能够通过阿莫提供的情报来判断出到访的同类是谁。

能够取出和操纵人造物，这绝对是欧米迦才会有的能力，凯特和半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这扇门。房间内的黑暗变得浓重，半影突然间将身体彻底潜入黑暗中，这是战斗的准备姿态，隐匿于黑暗中半影就能够对总部内任何区域的袭击快速应对。凯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却依然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门打开了，一个留着亚麻色长发的女孩从门中走出，同样是由杂乱的人造物拼凑成的羽翼在她背后展开，女孩穿着一双高跟鞋，黑色的皮带在她那白色的紧身衣上缠绕着。这就是欧米迦，她的小腹依然是隆起的状态，这并没有拖累她那轻巧的动作，对于她而言这已经是一种很寻常的事情。

眼前这个欧米迦，不论是身材还是模样看起来都很稚嫩，不过这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她的那副眼神绝对不是一个稚嫩的女孩能够拥有的，眼神中浸透了杀意与威胁，令凯特不得不回避着这份锋芒。

她径直走到凯特的面前，从门中取出了玻璃与线缆，将它们拼装成弯曲的刀刃形状。欧米迦将刀刃逼近凯特的胸膛，用那稚嫩却又冰冷的语调说：“你就是那个凯特啊，不要以为你躲在这里我们就不知道，试图搅乱这座城市的人必须要受到严惩！至高无上的塞科洛不能对你动手，但是我可以。”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凯特却恢复了那份镇静，她说：“要动手的话请你快点，不然你就没有机会了。”

欧米迦没有多废话，也没有浪费时间，她握着这把弯刀使劲地向前挥砍，却没有任何砍中的感觉，仿佛是在向空气挥刀一样。她向前方看去，发现有几只黑暗组成的手已经抓住凯特的身体，并迅速将凯特拖进了浓重的黑暗中。这片黑暗骤然间散去，维修室内已经没有了凯特的气息，就只剩下站立在原地的欧米迦。

维修室内的灯光很柔和，亮度也没有任何增加，而欧米迦在地上的影子却非常的浓重，半影的能力是操纵黑暗，这个情报她也有所耳闻。她立刻从地上跃起，从门中取出了几把已经上膛的步枪，指挥它们向这片异常的黑暗开火。枪械击发的声音在室内回荡，而子弹击中事物的声音却没有出现，因为这些子弹一接触到这片黑暗就被侵蚀，化成破碎的粉末而无声的消散。

黑暗又从地面上转移到了半空中，欧米迦能够察觉到有同类的气息在她背后，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她就感觉到自己背后挨了十分用力的一拳，这令猝不及防的她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她取出的那些武器，现在都已经被黑暗侵蚀，变成她无法再操纵的碎片。她从地上缓缓地站起，同类的身体让她不用担心自己那充满尿液的膀胱禁受冲击，只是这份痛苦还是有些阻碍她的行动。欧米迦缓缓地说：“半影......”

“你来找凯特，也应该先向我打个招呼才行啊。”半影脸上的亲和一下子全部收敛，他伸手指着欧米迦，平静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不甘，“至高无上的塞科洛啊，到现在你还是这么小看我吗？”

并没有理会半影，欧米迦直接从门中取出了大量的火箭筒与榴弹发射器，所有的准星都锁定在了半影的身上，她指挥这些武器将爆炸性的弹药全数发射，准备依靠爆炸来摧毁对手。可在房间中蔓延的黑暗将这些武器全部拦截，它们甚至来不及爆炸，就都沉浸在黑暗中，并且在黑暗的侵蚀下彻底破碎。

还有一些黑暗都包围到了欧米迦的身边，顺带将那些火箭筒与榴弹发射器一并侵蚀。橡胶、纤维、塑料、绳索、线缆、玻璃......不论是用什么材料，不论是组成什么形状的武器，在进攻这片黑暗时都没有任何感觉，那些武器仿佛刺进了柔软的丝绸之中，又很快在黑暗之中毁灭。能够触及黑暗的本身，她却完全无法做到任何有效的攻击。

“至高无上的塞科洛啊，我等待了这么多年，为此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就是为了实现重返黎明市的梦想。到头来你宁肯和格利斯敌对，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半影并不在意他和欧米迦的战局，只是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向前走，黑暗的羽翼在他背后尽情地舒展，他所操纵的黑暗也正伴随在他左右，共同向着欧米迦的方向逼近。

半影操纵的黑暗正如他本人，表面上是如此的柔和，实际上潜藏着无比可怕的杀机。

无比压抑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向她逼近，就像是一面即将落下的厚重帷幕。本来一直是她占据主动权，如今还没和半影交手几次就处在了被动。尽管如此，在听到对方这样说塞科洛时，欧米迦还是如同被冒犯了一般回应道：“闭嘴，至高无上的塞科洛轮不着你来这样评价！他可是......”

“该闭嘴的是你！连我和格利斯都不能评价他的话，那么谁还能有这个资格？我们认可他的时候，他才是至高无上的塞科洛；我们不认可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是！你说，为什么至高无上的塞科洛会不把我放在眼里？！”半影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仿佛已经压抑了很久一样，他将黑暗的羽翼向欧米迦逼近，却感到羽翼尖端受到了阻挡。

那是一面无比厚实的盾牌，含有玻璃、塑料、纤维、以及各式各样的别的人造物，它的厚度与宽度都极其夸张，欧米迦创造出了这面盾牌为自己提供防护，阻挡黑暗的进一步靠近。

半影稍微看了一眼欧米迦用于保护身体的盾牌，他之前那有些失控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用冷静的声音说：“我想也是啊，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我的实力，又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呢？我想连你这种同类都会有类似的想法吧，没关系，我会让你们另眼相看的。”

浓重的黑暗羽翼一下子扑到了欧米迦的盾牌上，更多更加深邃的黑暗被取出，向下侵蚀着这面坚固的盾牌。很快一道道的裂纹就在这上面浮现，紧接着一声巨响后，盾牌崩裂成一片片的碎片，在维修室内飞溅。玻璃与塑料的碎片，某些角度就像是镜面一样，照映出了房间内那一脸沉着的半影与一脸惊愕的欧米迦。

这面就连重武器都无法打穿的盾牌，被半影的黑暗轻松击破，甚至连盾牌的碎片都被黑暗侵蚀与撕碎。半影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他并没有选择直接攻击欧米迦，而是将身体和羽翼都彻底潜入了那片浓重的黑暗之中。

在下一刻，这片黑暗中出现很多只同样是由黑暗组成的手，它们使劲抓住欧米迦那挣扎的身体，它们侵蚀并摧毁了欧米迦用于反抗的武器和羽翼，它们紧紧扼住欧米迦的脖颈并把她拖进这片黑暗中。

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这就算是成为了同类后也不例外。这是欧米迦所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景象，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不论怎么反抗都没有效果，那些黑暗正钳制着她的身体，并把她彻底沉入黑暗之中。视野中的黑暗越来越厚重，光亮也随之渐渐消失，在最后一丝光消失之前，她看到了半影那阴沉的面孔，也听到了半影那冷冷的声音。

“这里，才是我的主场。”

注：本章题目《黑与白的羽翼》，来自于成田勤创作的音乐《黒銀の翼》，是cygames出品的网页游戏《碧蓝幻想》中巴哈姆特boss战的主题曲，音乐的前半段为恢弘的交响乐，后半部分则是躁动的金属，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风格却融洽地融合在了一起，将一条巨龙从沉睡到苏醒的状态予以再现。

I'll shatter this sky when the last chain breaks;

最后的锁链断裂之时，我将粉碎这片天空；

In the ashes and the ruins ,we'll abide to recreate;

我们必将在灰烬与废墟之中重建一切；

An age of evolution will dawn.

一个全新的黎明将会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