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伊丽莎白醒来，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周围都是茫茫的白色。

12-伊丽莎白说，我已葬身于白色的群山之中，为何又身处于此。

13-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那个声音仿佛无比遥远，又仿佛近在身边。

14-那个声音属于神。神说，伊丽莎白，你不应就这样死去。

15-伊丽莎白说，我罪恶深重，无颜你相见。

16-神说，这是那些恶徒的罪恶，并非你的罪恶。

17-神说，你不应死于此地，我将为你指引道路。

18-伊丽莎白的背后，生出了双翼。

19-伊丽莎白说，我罪恶深重，恐无法继承你的力量。

20-神说，你是天使，灰色头发的天使，传递我的意志，继承我的力量。

21-神说，你是天使，灰色头发的天使，前往白色的群山，收起义徒的遗体，惩罚作乱的恶徒。

......

50-黑色头发的天使，白色头发的天使，金色头发的天使。三位天使齐聚于白山之城的废墟中。

51-黑色头发的天使，带走了白山之城的泥土。

52-白色头发的天使，让恶徒的尸骸燃起冲天的火光。

53-金色头发的天使，将白山之城的彻底灰飞烟灭。

54-宏伟的白山之城，从白色的群山脚下消失。

55-笼罩天空的阴云向两侧分开，明亮的阳光从其中撒下。神指引着三位天使，带着那些白山之城的泥土前往红色的原野。

56-蓝色的河流贯穿红色的原野，三位天使将白山之城的泥土摆放到河边。

57-神用这些泥土塑成两个人形，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58-黑色头发的天使，向男人和女人传授语言和知识。

59-白色头发的天使，教会男人狩猎耕作，教会女人纺织采集。

60-金色头发的天使，帮助男人和女人修建居所，帮助男人和女人统领飞禽与走兽。

61-红色的原野，男人和女人在这里生活，却并不相容。

62-男人和女人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后，选择在河流的两岸分居，终生不再相见。

62-男人和女人有子女，子女又有其子女。他们的后裔成为两族，一族人追随男人生活在河流的左岸，另一族人追随女人生活在河流的右岸。

63-红色的原野，男人和女人的后裔在这里修筑城市，两座巨大的城市隔河相望。

64-追随男人的一族在河流左岸修筑城市，追逐女人的一族在河流右岸修筑城市。河流两岸的人们，能够看见彼此，却始终无法跨过这道河。

......

——节选自《创世杂录 · 第二十五部分》

杨将卧室的门锁好，并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他又像往常一样很晚才回家，不过也不算太晚，毕竟现在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

对于忙碌了一整天的他而言，这是一段真正属于他的时间，能够暂且从白天的忙碌中抽身而出，然后去做一些属于自己的事情。

只不过今天的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之前目睹的那一切已远超他的认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根本无法想象爱丽丝会用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那些白山组织的成员悉数摧毁。

心脏还在狂跳，身体还在颤抖，一片混沌的思绪中只剩下困惑与恐惧。身体已经远离那一片狼藉的街区，杨的内心仍然没有从其中走出，他拼命地回想着和爱丽丝有关的一切，试图找寻到可能的联系。

“白色的群山是我们的过去，这里埋葬着两个世界的希望与梦想。”

“如果你真想知道什么的话，不妨从《创世杂录 》的第二十三部分开始读起。”

那张撕开的白色纸张，一上一下分别由霍华德和爱丽丝写了着这样两句话。杨出神地盯着纸上的文字，伸出那颤抖的右手翻开了这本有些破旧的书籍。

这本《创世杂录》据说成书于人类文明诞生之前，并且深深影响着人类文明直到现在。它养活了很多靠解读它的涵义而为生的人们，又吸引了更多相信这些的人们集合在一起。不过杨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就算是不少人向他引荐，就算那些人直接送给他这本书，他仍然对这些置之不理。

只是今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因为这可能是唯一能让他更加接近真相的方式了。

在天空中一直燃烧的血红色的太阳，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染上这份血红，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没有什么改变。

在那座岛屿上接受训练的那些女孩，忍耐着膀胱中的尿液进行着无休止的战斗，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没有什么改变。

或者说也会有所变化的，岛屿上还活着的女孩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说这一切有起始，那么这一切就绝对会有终结。

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距离回到基地休息还有一段时间，这是一天之中难得的自由活动机会。这个编号是MO的女孩仍然和平时一样，坐在岩石上看着远处那一成不变的景色。

“你还是这样啊。”坐在旁边的VV，轻轻捡起一块小石子，将它扔了出去。

MO笑着回答着：“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不是吗？”

“居然还有闲心思考这些，真不知道你这是乐观呢，还是无知呢。”VV轻轻地叹着气，周围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没有任何新意，就像这里不断循环的日常。

膀胱中又是这样充盈着尿液，从来到这座岛屿开始，充盈的膀胱就与她们一直为伴，这份痛苦与不适如影随形。曾经在黎明市生活的她们，一夜之间突然来到了这里，从此人生的的轨迹被彻底改变。

“反正也没有什么希望，与其整天伤心难过，还不如让自己开心一点呢。”MO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VV小声地说，“黎明市里看到的太阳，只露出了地平线一半；而这里的太阳，露出地平线的地方要更多，我们距离黎明市实在是太远了。”

VV没有说些什么，她眺望着远处宽阔的海面，汹涌的浪潮拍打着附近的礁石，视野之内根本看不到任何陆地与别的岛屿。就算是能够侥幸逃出密集的监控与守卫，这样看不到尽头的海面也断绝了任何从这里逃出的念头。

她们已是被困于这座岛屿上，除了忍耐尿液与执行任务外别无选择，唯一有所期待的也只有在一切结束之后离开这里的可能。这样虚无缥缈的承诺，成为了支撑起她们的动力，尽管也没有人相信这些，但总好过没有任何希望。

长久的沉默过后，VV突然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们能离开这里的话，你最想做些什么呢？”

“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MO轻轻地转过头，她注意到VV的眼神中闪烁着光彩。

VV紧握着拳头，说：“一定会有的，到那时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我们变成这样的，如果真能离开这里，我一定要让那个家伙付出代价。”MO继续远眺着海面的尽头，这座岛屿和这些女孩所经历的一切，绝对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

可整座岛屿上都没有发现这一切的主谋，那么他绝对是躲在远离这里的某个地方，旁观和遥控着这里的一切。

“我也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绝对是她从小到大见到过的最奇异的景象了，刚刚离开了那座岛屿的她，此时此刻身处于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武器与弹药，它们彼此堆叠在一起，如同高耸而又延绵的山脉。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更多的杂乱的物品，塑料、纤维、玻璃、橡胶......那些她能叫上名字的和她叫不上名字的事物拼接在一起，组成了这里的地面。错综复杂，却又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不是自然生成的，都是人类创造的产物。

欧米迦正站在这些人造物组成地面上，位于这些枪械与子弹的山脉中间。她惊讶地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身体，不论是肤色还是服饰都和自己原来的完全不同，唯一能称得上相同的，也只有膀胱中的那份充盈感。

而当她抬起头时，欧米迦突然发现自己原本的身体正站在自己的对面，也同样是这份无比好奇的表情。这些奇特的事实指向着同一个结果，那就是她现在已经和某一个女孩在这里互换了身体。

她正准备去询问一些什么，周围的景物就骤然变化，人造物组成的地面在快速崩落，枪械与弹药堆积成的山脉也在倒塌，就连站在对面自己原本的那个身体也开始消失。

一切的变化是那么的突然，等到欧米迦再度恢复意识之时，她已经身处于一个特别的房间内，这个房间无比的宽敞，天花板也极其的高。并且欧米迦发现在房间的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金色长袍、留着金色短发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那里。

“至高无上的塞科洛，您的意思是我现在变成了您所说的同类了吗？”欧米迦试着从门中取出一些什么，她取出的是那些人造的物品和枪械，正如她之前所看到的那样。

塞科洛笑着张开双臂，说：“是的，欧米迦，你是同类，是比人类更加高等的生命形式。你拥有了无比强大的力量，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放心吧，我会尽可能地给你帮助的。”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座岛屿和那些女孩，到底是谁谋划的一切？”

从长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塞科洛将它递到了欧米迦的手里，说：“这是格利斯，你去寻找这个同类，也许他知道能够一些答案。不过他一向喜欢躲着，你可能会费点力气。”

欧米迦出神地看着照片上的这个男性，他穿着一身军装，留着白色的长发，表情与神态都带着蔑视一切的轻佻。她将照片收好，说：“谢谢您，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这里是黎明市的一个地下车库，四处堆积的建材与脚手架证明着这里还在施工中，而突如其来的激战很显然又将这里的工期再度延长。

墙壁与天花板上都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地上满是混凝土与砖块的碎片，以及那些被彻底破坏的枪械，与散落的弹头与弹壳。身负重伤的欧米迦倒在地上，那些人造的物品正在缓慢修补着伤口，战斗仍未结束，她想要再度取出一些什么来进行反击，只是身体已经不允许她这么做。

双手勉强地抬起，又最终无力地垂下。

格利斯拍了拍手，笑着对欧米迦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聊，那我先走了，你还是给自己省点力气吧。”

“还没有结束......”

“已经结束了，欧米迦。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也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格利斯轻轻将脖子往侧面一转，就躲开了那颗射向他头部的子弹，冰与雪在手中组成了锋利的刀刃，稍微用力将其掷出，欧米迦那握着手枪的右手就被切断。

剧烈的疼痛再一次传来，欧米迦不禁绷紧自己的身体，她有些费劲地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格利斯说：“你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因为我已经盯着你很久了。”

“那座岛上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那当然了，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只要给她们一点点活下去的机会，就能看到自相残杀的景象，真是太有趣了。”格利斯无比有兴致地说着，丝毫不在意欧米迦的感受。

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欧米迦咬着牙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觉得这样的我，需要在意那些为什么吗？”格利斯的笑容变得更加放肆，“我知道你还想问些什么，还想问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吧？我就告诉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就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我的力量就是我的理由。”

“下一次我一定要......”望着格利斯远去的身影，欧米迦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这没有任何价值，再激烈的言语都不如动手还击更有效果。只是现在的她，根本无力做到这些。

她的身体仍然无力，双拳却始终握紧。

“原来这就是下一次啊，欧米迦，就你这样的还想来找我的麻烦？”冰雪的羽翼在硝烟中起舞，格利斯优雅而又从容地躲避着欧米迦的攻势，还不忘顺带用言语进行挑衅。

使用着那些从门中取出的物体，合金与塑料组装成枪械，火药与铸件组合成子弹，新一轮的射击配合着地面上发射的防空武器，欧米迦用炮火织成一张逐渐收紧的大网，将格利斯包围在其中。

又一次的，格利斯找到了空隙，轻轻扇动羽翼脱身而出，让欧米迦的围剿与阻截全部落了空。并且他也不急着逃跑或者反击，就只是停在了不远处，等待着欧米迦的下一轮进攻。

几轮这样的攻势已经将欧米迦的耐心耗尽，或者说此时的她也不可能对此有任何耐心。因为那个家伙是格利斯，是那座岛屿上那些女孩悲惨命运的元凶，不论如何欧米迦都不会放过格利斯，必须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不需要考虑任何战术与战略，唯一要做的就是尽一切手段将他摧毁。

就算是飞行的速度与精确度无法与格利斯相比，欧米迦仍然快速拉进着自己与格利斯的距离，这一次她用利刃武装起羽翼，这一次她已经估算好格利斯可能的躲避方向，这一次她直接将羽翼的尖端刺进了格利斯的胸膛。

那些人造的物体在她的手中再度拼装成枪械，欧米迦将枪口紧紧抵住格利斯的身体，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格利斯！之前至高无上的塞科洛不让我对你动手，现在不一样了。”

疼痛与枪响一起出现，又是那份熟悉的身体被击穿的感觉，他已经体验过了无数次。熟悉，甚至有些无趣，格利斯只是看了一眼欧米迦的身体，说：“那又如何呢？继续保持忍耐吧，不论是你的愤怒，还是你的膀胱......”

更多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欧米迦进一步的攻击所打断，格利斯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丝毫不在意身体遭受到的这些攻击。

羽翼与双手牢牢地控制住格利斯的身体，一把悬浮在空中枪械正在迅速成型，欧米迦冷漠地说：“你说再多都只是在浪费时间。”

“那我可不介意多浪费一会，毕竟那边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呢。”就在瞄准头部的这把枪即将开火的那一刻，格利斯猛地挣脱了控制，在羽翼的推动下后退，也仍然是和之前一样，就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无比耐心地继续等待着。

毕竟这个身体的用处就是拿来拖住欧米迦，防止她去别的地方增援，这样就已经足够。寒极基地那边计算机的能量与远算能力是有限的，没有必要浪费过多。

而欧米迦并不想陪格利斯在这里纠缠，她猛地伸展双臂，那人造物组成的羽翼也在尽情地扩展。门正在半空中不断地被打开，那些由人类创造的材料与物件正在不断地向身体上附着，如同滚雪球一样逐渐地堆积与扩张，使得欧米迦的形体也在随之迅速扩展。

原本比格利斯要矮小的她，很快就变成了能够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变成了由那些材料与物件聚集而成的屹立在半空中的巨人。在这样的身形下，她轻轻地伸出左臂，就将位于远处的格利斯一把握住，紧紧地捏在手中。那巨大的手指牢固地钳制着格利斯的双臂与双手，那巨大的手掌在收紧之下压制着格利斯任何可能的挣扎。

等待和忍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为了亲自终结这个狂妄而又冷酷的元凶。欧米迦又伸出右手用力地握住格利斯的头部与脖颈，就像是在折断一根树枝一般缓缓地弯折着格利斯的身体。

他曾经肆意玩弄着岛屿上那些女孩的生命，就像是对待着尘埃与草芥，那么现在也必须要让他尝到这样的滋味。欧米迦的双手继续用着力，格利斯的身体也随之断裂，就像是破碎的冰块。尽管没有听到格利斯的叫喊，但是那来自格利斯身体的清脆的碎裂声仍然能够让欧米迦感到一丝快意。

格利斯并没有抵抗，欧米迦的动作也在继续。只是，除了这些之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在欧米迦的心中萦绕着，从之前开始到现在一直如此，并且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这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感觉，一种已经相隔了很久的感觉，无比的熟悉，却一时无从想起。

冰块断裂的声音之中，突然间传来了格利斯的笑声，他在用轻快的声音说：“了不起啊，欧米迦，居然能够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不过你的动作怎么慢了下来了呢？是不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了呢？”

“这种感觉......不可能！MO怎么可能会......”双手的动作突然间停止，脑海中模糊的感觉也突然间清晰，欧米迦将格拉斯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就连声音中也夹杂着机械的轰鸣，“格利斯！你到底对MO做了些什么？”

机械与人造的物件纠缠着组成了欧米迦此时的面孔，尽管仍然是按照原来的模样，却也在愤怒之下显得更加扭曲。格利斯只是歪着头，半笑着瞥了欧米迦一眼，说：“我就知道，同类之间是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存在的。以你和MO这样的关系，要是感知不到才会奇怪呢。”

“我问你，你到底对MO做了些什么？”欧米迦的声音已经接近于咆哮，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静与克制，就连左手也重新开始握紧格利斯的身体。

“我并没有对她做了些什么，我只是要让她回到应该去的地方而已。你们这样的家伙可真是恶心，就连死了也不肯安息，一有机会就要来找我们同类的麻烦。”格利斯轻轻地伸展了一下双臂，欧米迦那巨大的手指就被撑开，“MO早就死了，只是还留有一些临死之前的执念罢了，那又如何呢？”

“你没有资格评价她。”她那巨大的手掌与手指，那机械所迸发出的强大力量，却被格利斯就这样抗衡。就算欧米迦再怎么用力握紧右手，就算是用两只手来握紧，却仍然被格利斯无比轻松地撑开。

“怎么可能没有资格呢？生者评价死者，胜者评价败者，这就是资格。”格利斯将双拳握紧，他大幅度扭转着身体，就连羽翼也尽情地向外绷紧。密集的雪花在他身边纷纷扬扬地飘落，周围的气温在进一步地下降，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像冰川一样冷彻。

绷紧的羽翼猛然间向前挥动，带动着扭转的身体一起向欧米迦手掌的方向猛冲，握紧的双拳上冰雪凝聚成尖利的刀锋，在低温与力量面前，组成欧米迦身体的那些材料与物件变得极其脆弱。它们根本无力阻拦这样的攻势，使得格利斯很快就突入到这些机械当中。

欧米迦用这些人造物组成了巨大的身形，在占据上风时能够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而在对方开始反击之时，这样的身形反而变成了累赘。能够明显地感到格利斯已经突入到了自己的手臂中，同时这份冰冷的感觉也在迅速扩散，欧米迦第一时间想要将手臂截断，可是已经为时已晚，双臂已经无法动弹，这份可怕的寒意早已笼罩了她的全身。

那些冰雪在她的体内结晶，并且以这些结晶为核心快速地增长，它们破坏着周围的材料与物件，直至最终一并破体而出。人造物聚集而成的巨大形体，此刻已完全被冰川覆盖，所有的攻势都已经被封锁，所有的行动都已经被限制。欧米迦之前建立起的绝对优势，在此刻被格利斯所逆转。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资格。”格利斯猛地一拳砸在了欧米迦那被封冻的身体上，几道明显的裂缝快速延伸与交错，那些冻结的冰雪在这样的冲击下纷纷破碎，组成欧米迦身体的材料也随之崩溃。

庞大的身形在一击之下就这样迅速消散，曾经附着在欧米迦身体上的那些人造的物体，现在也在低温的破坏下变成了碎片离开了她的身体。那些侵入的冰雪完全没有触及到她的本体，就算是用人造物塑造的形体被毁，欧米迦仍然能够继续发动能力向格利斯进攻。

冰雪与人造物的大量碎片，昏暗而又混杂，它们在天空中不断地向地面坠落，就像是横在天际的广大帷幕。格利斯与欧米迦就在这些碎片的两侧对峙着，格利斯仍然是从容地停在原地，等待着欧米迦的到来，而欧米迦也仍然无法平静，或者说从刚开始到现在她一刻都没有平静过。

“我能够感觉到MO的气息正在消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这一次让她心神不宁的来自于远方，来自于她那个本来应该已经逝去，现在却又骤然出现的同伴，格利斯仍然在对面等待着她，欧米迦也重新扇动着双翼，她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就猛地向前冲刺，“在清理你之后，我一定要去见她一面！”

就算她真的非常想要跟随着内心中的感应前往MO所在的地点，但眼下的局势和塞科洛的命令才是更加重要的。一旦她贸然离去，格利斯就将会顺势攻入塞科洛所在的位置，那么局面将会完全失控。她计划尽快打败格利斯后再动身，并且她也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做到。

而那些寒冷的冰雪，伴随着寒风一起袭来，将她的攻势直接拦下。

“何必这么心急呢？”格利斯张开了羽翼，又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欧米迦继续前进，却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阻力。就在她的面前，气温急速下降，无色而又透明的水蒸气开始凝固，一面透明而又厚重的墙壁在她的面前渐渐成型。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不会让你实现的。”格利斯转身背对着欧米迦，从门中取出的冰块正在他的手中塑造成锋利的刀刃，“你不可能打败我，也不可能见到她的。”

人造的事物组成的门正在空气中被打开，那些被取出的机械正在附着在欧米迦的右臂上，机械运转的动力与欧米迦自身的力量叠加在一起，带动着她的拳头猛烈地砸在了这面冰墙上。

背后突然传来破碎的声响，紧接着透明的冰块碎片就迸溅开来，在其中一片擦过脸颊的冰块碎片中，格利斯看到了其中倒映着的欧米迦那愤怒的面孔，以及那些向自己袭来的刀刃与枪弹。格利斯笑了一下，猛地转过身，用自己羽翼与拳头迎了上去。

很多人们所习以为常的事物，很多人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惯例，其实并没有多么久远的历史，其实也不一定合理。只是当不合理的这一切成为既定事实之后，刚开始的人们会反对，后来的人们则会接受。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变迁，最终将这些视作常识。

塞科洛掌控这座黎明市是极其合理的，也是亘古不变的，因为他配得上“至高无上”这个称谓。远处耸立的天际线大楼也是合理的，那是塞科洛的宫殿，更是黎明市的象征。塞科洛和天际线大楼，就像燃烧的太阳一样永恒。这是传统，更是规律，至少在黎明市生活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一切本来都是应该符合这样的传统与规律的，直到今天，在耀斑的余威过后，一些人们率先来到城市的街道中时，他们才发现那熟知的一切正在改变。血红的天空之上，灰白的飞行尾迹在其上纵横交错，大量黑色的飞行物体在快速掠过，远处爆炸的火光与黑烟隐约可见。

更加颠覆认知的，则是来自那太阳的方向，原本整齐壮观的天际线大楼，此时变得残破而又扭曲，甚至还被一些不知名的事物诡异的包裹着。大楼周围戒备森严的隔离区，此时也能隐约看见那闪烁的炮火，就算是无法身临其境，也能够想象出那边正在进行的争夺。

对于居住在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而言，城市外围的战火仍然很遥远，他们无从知晓这些战斗的缘由，也无从确定这座城市正在发生一些什么。而有一点他们能够确定，那就是一切看似与他们无关的东西最终都会影响到他们，直至让目前所熟知的一切现状都发生改变。

事实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熟悉的日常是这样，天际线大楼也是这样，一切都会最终迎来改变的那一天。

像山脉一样高耸而又壮观的建筑群，组成了天际线大楼，这里一直是塞科洛的住所与堡垒，他也一直是在这里关注着黎明市的一切。自从他掌控这座城市后就修起了天际线大楼，他目睹且干预着中一代代人的变迁，他也不断击退着同类或者人类对这里一次次的进攻。

曾经的战争非常简单，塞科洛一直都是拥有最多的武器与军队，也拥有最多同类的效忠。而他要做的事情也很明确，要么是联合半影去消灭格利斯的武装，要么是联合格利斯去摧毁半影的抵抗。不论被击败的是谁，他都能稳固地坐在这个最高的位置上。

胜利者将会一直胜利，失败者将会一直失败。优势将会不断地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直至形成绝对的差距。在取得了第一次胜利之后，后续的胜利也将变得顺理成章，因为是永远是胜利者制定规则，同时制定出的规则也将绝对有利于胜利者。

而这一次，或者说是最后一次，塞科洛发现一切都变得不同了。那两个作为对手的同类采取了更加极端的计划与手段，同时效忠于他的同类和他想要拉拢的同类也都出现了意外，骤变的局面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在还意料之内。

他暂时舍弃了天际线大楼，就是为了在向格利斯抛出这个诱饵后，趁机对阿莫建立控制。只要能多掌控一个同类，就能在战局中占据更多的优势，为此舍弃再多的东西都是值得的。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塞科洛对阿莫建立的控制已经失败了，同时格利斯正在尝试掌控整座天际线大楼，那么现在就在意料之外了。

已经失去了不少东西，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天际线大楼不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一切其他的事务都由别人进行，现在的他也能够集中全部精力与格利斯对抗。塞科洛握紧双手，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向太阳那边，他遥控着太阳内部气体的流转，通过这种方式产生强烈的电磁波施加于天际线大楼。

他控制着那些机械与武器，攻击着那些被对方掌控的目标；他抢在格利斯之前占据那些目前仍未建立控制的设备，扩展着自己的阵地；更重要的，他还将自己的意志投射于那些已被控制的部分，同格利斯在这里展开争夺。

没有直接接触，也没有兵戎相见，就在这些重新恢复运转的计算机与设备内，格利斯与塞科洛的意识在猛烈地交锋。与之相比，天际线大楼外那些密集纷飞的炮火都显得黯然失色。

最后空白的设备与武装也都有了归属，整座天际线大楼及其附属的建筑都成为了他们尽情施展的战场。同样的武器装备，在不同的控制之下互相攻伐；生产线在全力地运转，以至于武器刚刚产出就立刻投入距此不远的战场，并且很快又被摧毁破碎成原材料。

天际线大楼的外表在迅速变换着形状，室内的灯光在不停地闪烁，悬浮窗口与屏幕上跳动着杂乱的数字与复活，仪表盘上的指针也在杂乱地摆动着。一直平稳而又有序运行的整套系统，如今第一次陷入这种程度的混乱。

塞科洛此时的脑海中都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也已经没有任何杂念，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向太阳的方向集中，他的身体在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种做法对于他的注意力与体力都是无比巨大的消耗，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重新夺回天际线大楼，为此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有些逼近极限，但对于同类的身体而言这仍然不算什么。

而与此相比，身处于天际线大楼中的格利斯就从容多了，他那几个身体仍然在黎明市中同步进行着行动，而这个身体就在这里专心地建立着控制。塞科洛的反扑比预想中的还要强烈，以至于原本格利斯占上风的局势又强行变成了平局。

“你在遥控着太阳，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格利斯的左手仍然按在大楼内部的设备上，右手则开始从门中取出冰雪，那些雪花在冰块上堆积与扩展，很快在他的旁边形成了巨大的反射面天线的形状；一切完成后，他又重新开启了通讯器，“奥萨卡，将基地里剩余的能源全部供应到这个身体上。”

奥萨卡那焦急的声音立刻从格利斯的耳边响起：“可是，格利斯，这部分的余量是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的，都给这个身体使用的话会不会有些......”

“不要管这么多！现在就已经是突发情况了，一定要保证这个身体的供给，有了它我们才能拥有一切。”格利斯向着通讯器低声说着，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操纵这么多的身体意味着四处出击，也意味着处处受敌。寒极基地那边计算机能承受的负载是有限的，因此当务之急就是去寻找更多的计算机与能源，这样才能继续创造更多的身体。

那么天际线大楼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也是他不论如何都要夺取的事物。

短暂的沉默过后，奥萨卡对着通讯器说：“遵命。”

站在旁边的劳伦斯立刻在寒极基地里忙碌了起来，按照格利斯的指令将能源全部向这个身体供给，可就算是涌入了这么多的能量，这个身体的负载仍然是无比明亮的红色。并且很快地，其他身体的负载也开始纷纷变红，以至于总体的负载都有些开始向极限逼近。

基地之外的寒极周边，摩里森根和杰夫正带着一队机械的部队巡逻。他们发现这些机械的动作变得迟缓，亮起的指示灯也都变得黯淡，摩里森根打开了控制面板，他在密密麻麻的参数中发现了有关寒极基地的负载与运行数据已全部变红。

“格利斯将军这样真的没事吗？他现在就像是在高空蒙着眼睛走钢丝。”摩里森根看着这些数字，不安地对着通讯器这样说着，站在他旁边的杰夫也不安地握紧了拳头。

“将军一定有他自己的判断的。”基地里的劳伦斯这样回应着摩里森根。

“我想也是，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够了。”奥萨卡的目光仍然集中在了那些数值上面，他无比仔细地关注着格利斯每一个身体的情况，现在是格利斯最关键的时刻，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更多的力量开始在这个身体上涌现，格利斯立刻将冰雪组成的巨型反射面天线对准太阳的位置，然后将右手放在了这上面。他用将一部分自己的意识投放到天线上，紧接着朝向太阳开始发射。

刚开始还是试探性地发送，紧接着发射的强度就越来越大，直至最后格利斯将这部分原本应急用的能源全部使用到了这上面。他发送的并不是什么讯息，而是大量毫无意义的干扰杂波，先将所有的频段都尝试一遍，随后锁定在了塞科洛所使用的频段上，并且随着塞科洛的变化而改变。

向天际线大楼内的设备争夺控制权，向天际线大楼外的太阳全力发射干扰的杂波，格利斯这个身体将全部都投入到了这两件事之中，不再有多余的意识，也不再有多余的动作，因为完全夺取整个天际线大楼，这就是这个身体的使命。

格利斯这个身体已经是无暇他顾，而在另一边的塞科洛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意识仍然全部在向太阳的方向集中，能够感受到自己在对那些机械与计算机建立控制，也能够感受到自己在与格利斯展开争夺，而在这些熟悉的感觉中间，他突然间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杂波。

塞科洛驾驭着太阳，这需要他完全投入于其中，同时这种程度的控制也会让他不可避免地付出一些代价。将太阳从耀斑爆发的状态扭转为正常的状态，就已经耗费了他相当的力量，这是他作为同类第一次有了疲惫的感觉。

在与太阳建立起这样的连接后，能够通过太阳传递自己的意志，同时塞科洛也会不可避免地接受着那些来自太阳的讯息。一直燃烧着的太阳会发射出各种杂乱的电磁波，这是正常的现象，塞科洛也能够忽略这些。但是在这些杂波之中，刚才突然出现的那种杂波还是迅速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不是正常的背景杂波，这到底是什么？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些？”

这些杂乱的信息似乎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不论塞科洛怎么切换向天际线大楼建立控制所使用的频段，这部分杂波都如影随形。它们在干扰着塞科洛的判断，也在影响着他的动作，这绝对是格利斯的杰作。塞科洛很想做出回击，可是此时他与格利斯争夺对天际线大楼的控制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根本无暇与格利斯开辟新的战场展开争端。

干扰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注意力也开始有些难以集中，而塞科洛仍然没有半点分神，继续全神贯注地将自己的意志通过太阳投射到天际线大楼的方向。周围的那些悬浮窗口中，用语音播放着欧米迦与格利斯遭遇的情报，塞科洛伸出手将这个悬浮窗口关闭，自言自语着：“格利斯啊，你可真是太狡猾了，居然能够让我寸步难行。”

不止一个地方出现了格利斯袭击的情报，塞科洛很快就想到了格利斯的行动方式，这也让他迅速放弃了亲自下场去天际线大楼那边和格利斯交锋的想法。因为现在的他还能够和格利斯争夺控制权，而一旦他放弃了操纵太阳而离开这里，就算是采用最快的开启门的方式前往，在这段时间里他对控制权的放弃都仍然足够让格利斯完全掌控那里。

而一旦格利斯控制了天际线大楼，这就像搁浅的鱼进入了大海一般，届时塞科洛将不仅没有把握将天际线大楼夺回，而且还会面对格利斯制作的更多的身体的袭击。而现在待在这里继续和格利斯争夺，反而成为了最好的选择，至少这暂时能够将格利斯的力量约束在一定范围内。

就算是最终塞科洛无法与格利斯抗衡，而只要将相持的局面继续拖延下去的话，一定会发生某些变数的。塞科洛对此有足够的把握，因为他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都发送了出去。

天际线大楼的武器目前仍然处于争夺的状态，自己所在的基地这边的武装也被格利斯之前的袭击破坏了很多，塞科洛现在能够仰仗的也只有那一小部分他曾经分享出去的控制权了。

地下轨道中运行的列车，停泊在了终点的车站。大厅中那些琳琅满目的窗口，显示的却并不是车次与检票口的信息，而是战场的实时局势。

几乎所有的情况都能够被直观地展现，几乎所有的武装都能被直接操控，战争在这里的视角下就像是一场逼真的电子游戏。只是他们所操纵的并不是那些虚拟的数据，而是真实的武器，并且也能够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局势。

居住在黎明市的大部分人，对战争并不知情或者说是知之甚少；而对于另一部分和这座城市接下来的命运相关的人而言，战争早已开始，并且极其激烈。除了那些同类间胶着的争端外，战争更多的体现在了那些城市之外的战场上。

无数的武器投入其中，无数的炮火向这里倾泻，一切都和古典的战争类似。但是不追求据点的攻防，不追求对生命的杀伤，没有任何人亲临战场，这更像是一种多方之间武装力量的比拼，或者就只是单纯的破坏与摧毁。毕竟在高度机械化的战争中，人是最关键的资源，是能够决定战局走向的关键因素，而不是像古典战争中那样的廉价消耗品。

那本翻开的书上，显示着来自塞科洛的讯息，贝尔德仔细地看了一遍，却还是感到一头雾水，因为这次需要进攻的目标远在地球的另一端。

“确定无误吗？至高无上的塞科洛真的要让我们攻打这种地方吗？”车站里贝尔德的部下们反复地确认着这数十个经纬度的组合，每一个目标点都距离这里相当遥远，每一个目标点都处于地球那无法被阳光照耀到的另一面。

与太阳直线距离最远的那一点，同时也是地球上最寒冷的地方，这里就是地球的寒极。而那些经纬度的组合所对应的目标点，全都位于寒极的附近，几乎将整个寒极的区域完全覆盖。

如此远的距离，如此多的目标，明明之前都是在将力量投送至那几个战场，这一次却突然要对远在千里的寒极区域发起打击。在场的那些人们都有些怀疑地注视着悬浮窗口上显示的内容，就连贝尔德也沉默地站在原地。

另一个部下突然站起身来，询问贝尔德：“这确定是来自至高无上的塞科洛的讯息吗？”

贝尔德猛然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书本合上，伸手打开了一个悬浮窗口，这里面播放着塞科洛的录音，录音的内容与书本上的信息完全一致。贝尔德说：“确定无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让我们这么做。”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就按照至高无上的塞科洛所说的来吧，但这并不是为了他的事业，而是为了我们自己。因为至高无上的塞科洛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贝尔德走到人群中间，他指着那些目标点的大致位置图，对众人说，“那么，我们有什么武器能够抵达那么远的地方呢？”

整个黎明市中塞科洛掌控的武器库里，贝尔德只获得了一小部分武器的控制权，尽管这足够投入到天际线大楼的那些战场内，但是以武器的威力与性能，进行这样超远距离的打击仍然是远远不够的。

其中一个部下向贝尔德挥了挥手，说：“我找到了这些，希望能够有用。这是一批还在待机的洲际导弹，绝对能够飞抵那里。”

他有些费力地拼读着上面显示的词语，因为他第一次认知到还有这样的事物存在。

“好极了，那就开始吧。”

静谧而又寒冷的寒极区域，继奥斯卡一行人之后，又迎来了一批造访者。只是不同于前往这里启动基地的奥萨卡他们，这一次到来的则是一批高速飞行的洲际导弹。

它们从黎明市外围的发射井中出发，先是以陡峭的直线飞行轨迹向上进入高层大气中，随即以亚轨道飞行的方式直抵寒极方向，最终在目标点的附近飞行轨迹急转直下，通过重力加速度加上自身的推进发起冲刺，从而以极快的速度与自身携带的装药进行杀伤。

在最终的冲刺阶段，导弹会发生一次爆炸，将其中装载的多枚弹头一并发射，使得每一枚的打击都能覆盖很大的一片区域。爆炸的火球在这片永冻的土地上此起彼伏，地面在剧烈地晃动，被炸起的冻土与冰晶也在四处飞溅，让这片数十年来都无比孤寂的土地变得热闹非凡。

地面上的异常很快传递到了地下，刚开始还很轻微，随后就达到了完全无法忽视的程度。爆炸的声音越来越近，地板在明显晃动，灯光在不停地闪烁，天花板上不断地掉下来尘土与金属碎片，摆放在桌面上的物品也纷纷倾倒并且滚落在了地上。

晃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连基地里的设备上都在闪烁着明亮的电火花，奥萨卡迅速以匍匐的姿态躲到了桌下，他一边在这里关注着悬浮窗口上的信息，一边打开了手中的通讯器，呼喊着：“摩里森根！杰夫！听到的话请回答！外边危险，立刻回到这里！”

同样的话语，已经重复地喊了很多次，而通讯器中仍然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奥萨卡不甘心地继续着，而这一次，通讯器的那一头终于传来了接通的声音。

“奥萨卡队长，这里是杰夫......我们遭到了袭击，摩里森根他已经......”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的是摩里森根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及有些刺耳的杂音。信号同样是时断时续，奥萨卡只能很勉强地听到摩里森根所说的内容。

奥萨卡紧握着通讯器，说：“赶快回到基地，这是命令！”

“可是现在的我，又该怎么回去呢？”杰夫用手挡住通讯器的话筒，低声地自言自语着。他费力地抬起头，通过头盔的护目镜环视着周围的景象，夜空中闪烁着璀璨的繁星，而比繁星更加闪亮的则是疾速向地面坠落的导弹尾部点燃的火焰，以及它们接触地面后爆炸的火光。

难以计数的导弹弹头正在向这里倾泻，就像是一场钢铁与火焰组成的倾盆大雨，仿佛要浸透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的岁月里一直不曾改变冻原与冰川，在战火的洗礼下变成了崭新的遍布硝烟味的焦土；仿佛凝固在时光之中的嶙峋的地貌，现在也变成了一片又一片重叠的巨型弹坑群。

杰夫此时就身处于一个大型弹坑的边缘，他和摩里森根在巡逻的途中遭遇到了这些导弹的袭击，他捡回了一条命，而摩里森根就没有那么走运了。就算是如此，杰夫仍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以至于现在的他只能这样半躺在弹坑里，清点着附近仍然没有被摧毁的机械，然后和奥萨卡通讯，除此之外的事情他真的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下半身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就算是防护的盔甲对受伤的身体进行了一定的包扎与治疗，那份可怕的疼痛仍然在侵袭着他。杰夫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说：“奥萨卡队长，听我说，袭击这里的导弹上都有着天际线大楼的标志。”

“意思是他已经发现这里的存在了吗？”

“应该是没有，只是大致知道在这边......”身体上仍然持续的疼痛让打断了杰夫的话语，他拼命地咬紧牙齿，尽可能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告诉奥萨卡，“这应该是在试探我们的位置，所以基地暂时不要反击，否则会暴露目标的。”

“我知道了，杰夫，请你......”奥萨卡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杰夫的声音所打断。

杰夫对着通讯器的话筒，用仅剩的力量说：“听我说，奥萨卡！就让我来引开它们，为你们争取时间......”

“杰夫！不要这么做！杰夫......”被摘下的通讯器听筒里仍然回响着奥萨卡的呼喊声，杰夫却对此无动于衷。头盔护目镜中集成的计算机，正在迅速计算着那些向寒极附近飞来的导弹的轨迹，而这附近仍然能够使用的机械之中，还有两辆搭载着反导弹系统的装甲车可以使用。

锁定着那两枚导弹的轨迹，指挥装甲车发射反导弹的导弹进行拦截，很快，杰夫的护目镜中就能够看到那成功拦截后高空中的火球。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切都和他预料中的一样，对方将会通过被拦截的导弹推断出抵抗力量的方向，从而锁定到自己现在的位置。

头盔的预警系统向他发出了空袭的警告，他能看到大量的洲际导弹正在迅速靠近他所在的这个弹坑附近，那么接下来的自己再做什么也意义不大了，因为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杰夫伸出颤抖的双手，摘下了上头的头盔与护目镜，不再有护目镜那偏蓝绿色的视野，也不再有视野中那些复杂的参数与坐标，周围的景致就这样以原本的面貌出现在了杰夫的眼前。

他入迷地注视着这永恒而又灿烂的夜空，也注视着不远处的空中那些洲际导弹燃烧的尾焰，这是他第一次能够抛去一切杂念而欣赏周围的一切。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就是这个目标点拦截了洲际导弹，真正的目标一定在这里。市长，我们已经集中火力来对付它了。”议长的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有关目标点的图纸，向坐在一旁的米亚市长这么说着。

市政厅这边也同样收到了塞科洛下达的向寒极附近的那些目标点进攻的命令，他们同样使用了洲际导弹，并且战果要更加明显一些。

米亚摆了摆手，拒绝了议长想要把图纸递给她的想法，说：“我知道了，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如果又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再来找我吧。”

“所以我们还是得遵照至高无上的塞科洛的命令来行事吗？”议长走到米亚面前，用唇语的方式这样说着。

米亚出声地笑了起来，直接张嘴说：“在这里你就不用这么拘谨了，我花费了那么多来打造这里，就是为了创造一个我们能够自由说话的空间。”

“真的吗？这里看起来和普通的办公室没有任何区别。”议长试着敲了敲周围的墙壁，外观与触感都非常普通的墙壁，在敲击时却有着类似于金属与塑料混杂的触感，“好吧，这确实是非常不一样。”

“不用担心，这里是专属于我们的。并且我们也并不是在为他做事，而是为了我们自己。”米亚将向议长挥了挥手，“那些目标点我们看了也没用，让他们去看吧。”

“我非常清楚，市长。”议长点了点头，随即将手中的通讯器拨向了一个特殊的频段，“这里是市政厅，打扰你了，雷多米尔......”

已经残破的街区中，停息的纷争重新燃起。卷起的冰雪仍然冷彻，这是格利斯一贯的风格与手段；明亮的光辉再度闪耀，只是这些光辉的操纵者已不再是阿莫。

阿莫的意识从这个机器人的身体中消失了，但是机器人原本的记忆没有消失，它们在此刻主导了这个身体。就算只是残缺的碎片一样的记忆，但是仍然能够根据本能行动，仍然能够根据那份恨意对眼前的格利斯展开攻击。

不同于阿莫的犹豫与迷茫，代号：MO在攻击格利斯的时候没有任何顾虑，并且她也正是这样做的。尽管仍然无法像阿莫那样熟练地使用光辉，但是她的每一击都无比凶狠，不论是拳头还是羽翼的攻势都连续不断，使得格利斯只能不断地后撤以躲避锋芒。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雨感觉到不知所措，她不再像之前一样停留在阿莫身边，因为眼下操纵这个身体的已不再是阿莫。雨站在街道边那破损的邮箱附近，站在雷多米尔的身边，看着远处正在交战的代号：MO和格利斯，也看着身边正躺在地上进行通讯的雷多米尔。

看到雷多米尔最终关掉了通讯器后，雨说：“你打完电话了吗，雷多米尔？”

“是市政厅那边的人，他们告诉了我一些有关格利斯的情报，也许会有用的。”雷多米尔一边伸出手摆弄着那个微型电脑向着晨昏线那边的人们发送着消息，一边和雨这样说着，“雨，真没想到阿莫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知道她不想伤害更多的人，她这是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可是我......”雨低着头，她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雷多米尔看着雨的眼睛，他想说些么，却又感觉到无从开口，那些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使得他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些光辉仍然残留在他的体内，缓慢修复着身体受损的地方，光辉仍然和以前一样，可阿莫已经不在了。

雨指着那边正在使用光辉的代号：MO，说：“还是那个身体，还是那些光辉，但那不是阿莫。我感知过那个身体，那是一个抱着未了的心愿而死去的人，现在终于有了实现心愿的机会，才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

“我知道，那是代号：MO，她绝对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雷多米尔的右手紧握着那个微型电脑，焦急地等待着晨昏线那边的回应。

“但是这样的她撑不了多久的。”说完这些后，雨那投影一样的身体直接穿过了邮箱，她选择坐在了地上。她难以掌控与改变这些，只能茫然地看着那边的交锋，看着接下来的这一切将会走向何方。

“格利斯！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我一定要......”代号：MO握紧右拳，猛地砸向格利斯那挡在身前的双手。而格利斯用自己的羽翼回应，锋利的尖端就像是刀刃一样，整齐地切断了代号：MO的手腕，再一次将这样的攻势完全化解。

而代号：MO仍然面无表情地向格利斯走近，她继续举起了握紧的左拳，寻找着进攻的时机。

格利斯这一次稍微侧身，就躲过了对方的拳头。他冷笑了一下，说：“到头来，你就只会一直翻来覆去地说这些话吗？”

代号：MO沉默不语，她没有对格利斯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复，唯一的回应就是张开光辉的羽翼，将它刺向格利斯的身体。格利斯则直接取出了像标枪一样长的冰凌，伸出手将它用力掷出，一击就将代号：MO的这只羽翼击碎。组成羽翼的光辉在冰凌击中的瞬间就彻底破碎，并且碎片也化作发光的粒子彻底消失。

“光辉居然会这么脆弱，你根本就不是她，也不可能使用她的力量。”格利斯主动地出击，他绕到代号：MO的身后，冰雪在他的手指上变成了利爪，他直接将代号：MO身后的另一只光辉的羽翼扯下并且彻底撕碎，“本来就该死去的家伙，就算是又有了机会重新出现，又能如何呢？上一次你们都被我玩弄于手掌之中，这一次又怎么可能会有把握呢？”

代号：MO不为所动，她仍然机械般地前进着，仿佛根本听不到格利斯的话语，也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她身后光辉的羽翼已经破碎，只剩下连在后背上的一小截，并且也不再修补与生长。而那些光辉此时正在缓慢地修补着她那被切断的右手与身体上的伤口，与阿莫所使用的光辉不同，代号：MO所使用的光辉更加黯淡与坚韧，并且在缓慢地消散着。

冰雪的羽翼在格利斯的身后展开，他一跃而起，挥舞着双翼停留在半空，对着站在地面上的代号：MO说：“看到了吗？这才是同类的身姿，这才是同类应该有的力量！是时候让你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了，已经死去的家伙就应该安息，而不像现在这样给我添麻烦。”

他在天空飞舞，他在天空驰骋，他在尽情嘲弄着地面上无法飞行的代号：MO。他从门中取出大大小小的冰雪组成的尖刺，他准备展开属于自己的攻势，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右手处传来了一些不适感，以至于让他的飞行都收到了些影响。

顺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看去，格利斯突然发现自己右手的手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锁上了由光辉所组成的手铐，并且手铐的铐环上还连接着一根同样由光辉组成的链条，它从地面出发一直延伸到了格利斯所处的位置。并且现在，格利斯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链条似乎被非常用力地拉了一下，格利斯就算扇动羽翼都无法和这份力量抗衡，很快就失去平衡向地面坠落。

而在格利斯即将落到地面一刻，他又看到一颗光辉所组成的子弹正在向他袭来，尽管将双臂交叉着挡在胸前，这颗由光辉所组成的子弹还是将他的双臂与胸膛一并穿过。巨大的冲击使得他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后才能勉强地站起，并且在回过神来之后，格利斯又看到代号：MO正在机械一般地向他走来。

“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使用这种力量......”格利斯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代号：MO，这个有着小女孩外表的机器人，正在仇恨的驱使下一步步前进。

她的左手手腕上同样锁着光辉组成的手铐铐环，而光辉的链条将她与格利斯手上的手铐铐环相连，从而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她的右手之中，则拿着一把由光辉组成的电磁狙击步枪，和曾经她使用过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而这些所有的光辉，无一例外地都黯淡无比，并且也都在缓慢地消失，就连代号：MO那充满恨意的双眼也在渐渐失去神采。

“我知道你撑不了多久的。”这个身体的能源供应被下调了不少，被用于分配到其他更需要的身体之中，这使得现在的格利斯无法更大规模地使用能力，但这样也已经足够。不着急切断自己手臂以挣脱束缚，也不着急使用能力反击，格利斯选择使出一击迅猛的冲拳，将向他走来的代号：MO击退了好几步。

光辉正在缓慢地消散，这是无比明显的倒计时，而格利斯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或者加速这个倒计时结束。本来应该死去的人，就算短暂复苏，也只是回光返照；凭借着执念与恨意注定无法支持多久，也注定会重归沉寂。

不论如何，最终都会结束的。在这之后，将会是全的新开始。

使用多个身体在黎明市中四处出击的计划需要足够的周密与完善，格利斯为此筹划了很久，也准备了很多，从而保证在实施的过程中一切都能够顺利。那几个身体都在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可唯独在外缘区的这个身体遇到了突发情况，因为有一位不速之客降临到了那里。

藤蔓与触手纠缠而成的门，漫天飘扬的羽毛与飞絮，以及那个面容苍老的同类。花白的头发，雪白的服装，洁白的羽翼，所有的一切都和最初相遇之时别无二致。这是难得的重逢，只是格利斯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相反，他非常厌恶这些。

每一片羽毛都像刀刃一般锋利，每一团飞絮都像炸弹一样危险，只要它们悬浮在空气中，周围就没有一处地方能够称得上安全。寒风无法将它们吹散，冰雪无法将它们冻结，格利斯不断尝试着撤退，却始终无法离开霍华德能力的影响范围。

格利斯用左手紧紧按着右臂上破损的伤口，刚才只是被几片羽毛擦身而过，本来应该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损伤，但是产生的痛感却如此强烈，并且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无比缓慢。格利斯早已进入了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而霍华德甚至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开始动手。

在之前的交手中，格利斯就感觉到了这个对手的难缠，哪怕是自己使出全力都不一定有战胜的把握，更不用说现在他的这个身体只能使用一部分的力量，根本无法发挥全力。

已经撤到了很远的距离，视野中也无法看到霍华德的身影，可是他的身边仍然悬浮有那些羽毛与飞絮，他仿佛置身于一张疏而不漏的落网，能够在其中穿行，却始终无法离开它。格利斯停了下来，然后向另一边的霍华德大声喊着：“霍华德你这老家伙！是爱丽丝指使你来这里的吧？”

“并不完全是，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有点想看一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霍华德的声音中刚开始还带着一些温和的笑意，转瞬间就变得极其冷漠，“并且，实际上你比我要老很多，我和爱丽丝他们能够变成同类可都是因为你们啊。”

“居然能够突破风暴的限制，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而是在于风暴本身。那么你觉得为什么风暴这一次会让我来找你的麻烦呢？”

就在那片纯白的空间里，风暴沉默地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看着那正在四处出击的格利斯，也在看着那身处于对面那个世界的霍华德。她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做些什么，就只是轻声地笑着，这使得站在她身边的海尔斯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细小的冰晶从门中被取出，它们悬浮在空气中，又在格利斯的能力下迅速扩展，形成了锋利的冰簇。格利斯说：“我不想多解释些什么，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那个伟大的目标。”

“我也不想多解释些什么，因为我现在来这边就是为了坏你的好事。”霍华德针锋相对地回应着格利斯。

话音刚落，格利斯就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些羽毛与飞絮纷纷开始爆炸，单个的爆炸规模很小，威力却不容小觑，那些悬浮在格利斯周围的冰簇都开始在爆炸的波及下变得粉碎。并且到处都是飘扬的羽毛与飞絮，不间断的爆炸使得天空虽广阔却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寻找着爆炸之间的空隙，寻找着那暂时安全的位置，格利斯挥舞着冰雪的羽翼，在天空中灵活地穿行着。爆炸虽然密集，却还是多少空出了一条能够供他前行的通道，他沿着这条通道迅速前行，本以为能够逃离这里，没想到反而是按照原路回到了霍华德的附近。

格利斯有些懊恼地说：“真是烦透了，我今天不想和你纠缠。要是来找麻烦的话，你应该找塞科洛或者半影才对。”

冰与雪的门，正在霍华德的正上方打开，密集的雪花从门中飘出，而跟随着雪花之后的则是那些河流一样奔涌的冰川与积雪，它们伴随着轰鸣的巨响，准备将身处于半空中的霍华德裹挟于其中。霍华德则是在空中迈出轻巧的步伐，他踩着悬浮的羽毛与飞絮，三两步就跳出了这些门能影响到的范围，并且又很快停止了格利斯的身后。

以极其可怕的力量与速度，霍华德将格利斯的右臂扭到了背后，说：“这应该不是你的本体吧，格利斯？感觉就像是一具空壳，或者说是一个人偶，被远处的人偶师拿着丝线来操控。”

顾不上来自手臂的疼痛，格利斯有些警觉地问：“你在说些什么？”

“果然我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别忘了，我能取出和操纵的事物是生命。”霍华德继续加大手中的力度，很快冰块破碎的声音就响起，格利斯的右臂上也开始出现道道裂纹。

“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东西？”格利斯迅速将自己的右臂切断，从而能够撤离这里，他挥舞着羽翼，向着远离霍华德的地方飞去。

“真有你的啊格利斯，居然在同时控制这么多的身体，你果然是一位技术精湛的人偶师。”霍华德拍了拍手，也展开了自己的羽翼，“人偶当然可以随意逃走，无所谓的，因为我打算去操控人偶的人偶师那边看看。人偶师住的地方应该寒冷而又远离太阳，是这样吧？”

听到这些，格利斯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很清楚霍华德所说的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一旦放任这个同类前往寒极，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一次格利斯调转方向，主动地冲向霍华德所处的位置，开始在空中操纵着生成大规模的冰雪组成的门，准备先一步发动攻击。

霍华德的动作显然更快一些，并且更加轻柔，他拿出了一枚蒲公英的种子，将它轻轻地放在手心里，并且吹了口气让它飘在空中。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扬，最终落在了格利斯那冰雪组成的羽翼上，于是种子开始生根发芽、成长开花，直至形成新的、更多的种子。

在短短数秒之内，这枚种子就完成了数轮成长的循环，格利斯的羽翼也被蒲公英组成的花海彻底覆盖，那些密集纠缠的根系深深地扎入冰与雪组成的羽翼之中，在其内有些疯狂地生长着，使得羽翼开始在根系的压力之下变得支离破碎。

从未有过的剧烈疼痛在背后绽放，格利斯的动作被干扰，那些正在打开的门也随之消散。尽管不太清楚自己的羽翼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是那份本能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切断羽翼的决定。在失去动力后的坠落中，格利斯看到了由自己的羽翼破碎而成的冰雪碎片，也看到了那与之相伴的飘零的蒲公英花瓣与种子，而霍华德就在高空中注视着自己。这无比熟悉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他和霍华德对决的那一刻。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全力以赴的决心与必要，格利斯用力扯下背后那残缺的羽翼，那些残破的冰雪在空中迅速消散，它们形成了一场遮天蔽日的暴风雪，将周边的一切都笼罩在纷纷扬扬的雪白之中。白茫茫的雪花遮挡着格利斯的身影，冷彻的空气掩护着格利斯的气息，使得他很快就从霍华德的眼前消失在了暴风雪之中。比起继续和霍华德对抗，格利斯更想做的是一件之前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

一直晴朗的天空，突然被阴霾笼罩，紧接着下起了密集的暴雪。骤变的气温预示着这只有一种可能，而格利斯那从风雪之中显现的身影让这种可能直接变成了事实。尽管晨昏线这边向她空投了一些器械与补给，尽管她的伤口得到了简单的包扎，但是这并没有让菲利亚的处境有多大的改变。

“格利斯......”菲利亚缓缓地说着，就算是有再多的物资，就算是有再好的状态，她在格利斯目前仍然是毫不起眼，仍然是无力与其抗衡。

“看起来晨昏线那边的家伙给了你一些帮助啊。”格利斯蹒跚地走到了菲利亚的面前，他失去了背后的羽翼，也失去了自己的右臂，但是他仍然没有失去那份傲慢与冷酷，“我所谓的，反正你会比我先死的。”

门正在被缓缓打开，更加凛冽的寒气从门中喷涌而出，就算门只打开了一小半，菲利亚都能够看清出门后面那些由冰形成的那些巨大而又尖利的冰凌。菲利亚仍然是斜倚着主战坦克的残骸，她无比坦然地看着那些渐渐开启的门，看着那些从门中向自己发射而出的冰凌。

在冰凌触碰到她的身体之前，那个一身白衣的同类率先挡在了前方。白色的羽翼轻轻挥动，羽毛与飞絮在空气中悬停，它们看起来渺小而又柔弱，却能够轻松地将正在飞行的冰凌击碎。寒意开始收敛，暴风雪随之消散，天空也重新恢复了晴朗。

霍华德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菲利亚，说：“我绝不允许你靠近她半步。”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来坏我的好事？！”格利斯举起拳头，他准备冲上前和霍华德交手，只是考虑再三后他还是最终选择将拳头放下，并且用平和的语调说，“你明明也是同类，是更加强大的生命体，要比人类高等很多。”

“在成为同类之前，我也是人类。”霍华德不为所动，语调也仍然无比严肃。

格利斯咬着牙说：“你们这些人类，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们而起，到现在也仍然要妨碍我们吗？不要挣扎了，不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将是伟大的目标的一部分。”

“好久没有和你这样正经说过话了，格利斯。直到现在你们还对这种东西深信不疑吗？伟大的目标就算是最终实现，又能够给你们带来什么呢？难道你们真觉得为了这种东西而送死是有价值的吗？”霍华德苦笑着摇了摇头。

格利斯不以为意地说：“别开玩笑了，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我们绝对能亲眼看到伟大的目标实现的那一刻的。”

“请不要忘记为什么我们会称呼彼此为‘同类’，要实现你们所谓的伟大的目标，需要全部归还，将继承的一切全部归还原主，也就意味着所有的同类都得彻底消失。风暴到底骗了你们多久？难道你们至今还不知道这些吗？”霍华德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着。

“你在说谎！这......”格利斯刚想大声地反驳，只是突然间他感到霍华德的话语就像是一记打在他内心的重拳，使得他瞬间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只能自顾自地说着，“不可能，风暴也是同类，都是为了伟大的目标。我们一直是在一起行动的，我们的利益一致，她不可能欺骗我们的！”

一切解释都显得牵强，一切辩驳都显得苍白，原本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现状，此刻却变得极其不合理，以至于他只能选择接受了霍华德的观点 。像冰雪一样寒冷的格利斯，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他缓缓地说：“风暴，难道这就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霍华德继续说：“你们又为什么会觉得风暴她一定是我们的同类呢？”

“霍华德，不要再说下去了！”格利斯有些失控地喊着，他已经不想再听这些东西了。冰雪在他的左手中凝聚，他握紧拳头，并且将使劲地砸到了地面上，随即那混凝土组成的地面上出现了厚厚血红色的冰层，并且冰层正在以格利斯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张。

主战坦克的残骸周围，散落着那些属于晨昏线的被严重破坏的机械士兵，它们之前和菲利亚一起搭乘在主战坦克中，只是在格利斯的攻击之下和主战坦克一起被摧毁。此时，在血红色的冰层接触到它们的那一刻，这些破损的机械士兵再一次地行动了起来。

指示灯闪烁着血红的光彩，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运转声，血红色的冰层附着在它们残破的外壳上，并且向内部侵入。在赋予它们新生的同时，也改变了它们的归属与外表。

它们亮出利爪，它们露出獠牙，它们成群结队地朝着霍华德扑了上去。而霍华德只是拍了拍手，空中悬浮的羽毛就变成了猛禽，而那些飞絮则纷纷变成了棘刺，它们回击着格利斯的攻势，将这些复苏的机械士兵再度毁坏。

而格利斯再一次让这些机械士兵唤醒，以一种更加狰狞与扭曲的面貌发起进攻。并且他的右臂已经复原，他的羽翼已经长起，就算这个身体能够支配的资源并不多，他也能够继续与霍华德展开周旋。只要能够将这个破坏性极强的同类拖在这里，那么他还是能应付得了这样的局面，整个计划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寒极基地中的设备正在全负荷运转着，所有的负载都逼近极限，所有的能量都被彻底分配到每一个身体中。格利斯现在的状态很强大，他可以兼顾到每一个关键的地点，只身抗衡着着所有的对手；同时他现在的状态也很危险，每一个身体都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带来的影响将是全局性的。

在这样的计划开始后，格利斯就已经切断了所有的退路，无法停止，无法后退，更无法放慢脚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继续前进。因为他已没有第二个选择，更没有第二次机会。

霍华德毫不犹豫地予以回击，格利斯也同样张开羽翼又一次地发动攻势，原本停息的纷争就这样再度点燃。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不远处的菲利亚的视线之内，她专注地看着这一切，并且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录像设备。

注：本章题目《无路可退者》，来自于Boehm与Benjamin Francis Leftwich合作的歌曲《Won't Back Down》，是 Tom Petty演唱的歌曲《I Won’t Back Down》的remix版。原作歌曲的风格是布鲁斯摇滚，而这个remix版的则加入了更多的电子音与萨克斯的声音，风格迥异，却都在展现在同样的情感，也就是用那最轻松坦然的语调陈述着那些最沉重最需要勇气的誓言。

Well, I won't back down

是的，我无路可退

No, I won't back down

不，我绝不会退缩

You can stand me up at the gates of hell

你可以将我推向地狱的门扉

But I won't back down

但是我绝对不会退缩

Gonna stand my ground

我会坚定我的立场

Won't be turned around

我已不会回头

And I'll keep this world from draggin' me down

我不会让这个世界将我击倒

Gonna stand my ground

坚持着我的立场

and I won't back down

我绝对不会放弃